日日行,不怕千万里;常常做,不怕千万事。这是文刀这些年做人做事的第一准则,不怕困难雷打不倒的他,也同样以这样的精神在千万繁忙中日日追寻、常常追踪着一个人的足迹,哪怕是记忆。
饥荒年代,身处黄梅深山的文刀家也不例外地在吃穿用度上捉襟见肘。但军人世家的根基就好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之父母好歹又都是吃国家饭的,所以虽然有三兄妹,相比较其他什么也不是的人家,文刀家还算温饱不愁,而且还有书读的。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这一年的这一春,漫山的桃花不急不慢,正“细细商量细细开”着呢。嘴馋的人们早就盯上了她们,并给予了她们足够而又无限的未来:越开越大、越开越艳的桃花一簇簇、大朵朵的对着每一个人笑,如同散花的女,笑着笑着滚到每个人的怀里,变成了硕大、鲜红、嫩鲜的大桃子,人人抱着她开怀大喜,人世间的一切饥渴哀愁在这一刻全也烟消云散,好似富足无比、好似再别无他求。怀抱蜜桃,大家撒欢地歌唱、奔跑,天似穹庐,日光熙熙,风变身流动的音符,一副大同和谐的景象涌现在山涧。
饥荒让村里的人每每推窗、出门、劳作都要抬头看一看渐渐硕美的桃树,这里藏着太多的希望和美好想象。突然,几个外来人闯入,停在了山脚下,大家警惕了起来。
不约而同的,村子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地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一起密谋着。
文刀的父亲文大胜被派遣打前锋、去询问陌生人歇脚于此的目的。走近,他都不好意思再多看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意思开的第一口。只见男的约莫四十岁,前额耷拉着几绺卷弯的头发,满脸泥样,手指细长,精瘦让他看起来细长细长远超过了本身的一米七三;女的大眼炯炯无光,衣服因一遍又一遍的浆洗而有破烂不堪处,明显都快撑破她饥瘦却略显丰满的身躯,脚上的草鞋紧紧的想往身后看不见的地方躲着,却怎么也不能如愿;一个小姑娘胆怯地退缩在父母之间,她喜欢这个地方的桃花,又害怕着这里的陌生人,“妈妈妈妈”,从喉咙眼里挤出两声,像要哭了。
“我们也穷,大伙派我来!不管你们是哪来的,有没有亲戚在这,都赶快离开!”文大胜拿着不离手的旱烟杆在靠近的桃树上敲了敲,“看见没,这树啊,只开花,不结果,没顶用的。”见没用,无奈不忍再看地催促道:“走吧走吧,赶紧的,别让大家难堪。”言下之意是动粗赶他们走。
“我们实在累了,走不动了。媳妇肚子里又怀上了,走不得了。”男的逼仄地挤出几句可怜之言。可是文大胜的村里不是收容所,也没这能力,他只能继续摇摇头,表示这个理由很不充分。
“我们有钱,不是,有票。粮票,布票都有。”男的见叫苦不顶用,拿出了杀手锏。果不凡,文大胜踌躇了一下,回村里去了。过了一会,几个妇人过来搀扶这怀孕的女人进了房子。女孩害怕妈妈被拖走的样子,但见爸爸不着急的跟着也就放心了,小手紧紧的拉着爸爸的大手一起走了。
桃子眼见快熟了。在一家三口熟睡的晚上,几个黑影子摄手摄脚进来,到处寻找,没找到任何东西。他们就堵气起来,恶毒地抱走了睡了的女孩,并在当晚把她带出了大山,打发给了人牙子。
第二天,女孩的父母拖着沉重的身子,也被赶走,竭斯底里哭喊寻找那个叫“丫子”的女孩。她还没有真正的名字,那年她七岁。在大山里,只有文刀对她最好,她也只记得文刀,她管他叫“大哥哥”。
文刀被一阵阵哭喊声和一声声“大哥哥”叫醒,一身的汗,醒来。“丫子,丫子……”原来又是在做梦。
这些年,这个梦一直没有停过。
(接下来“恍如隔世”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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