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列位两旁的最后一位歌姬致礼上台时达到高潮。满堂皆寂,一曲糜荼的《醉颜红》震慑了在场所有宾客。火红的舞衣挥散了满堂春色,从来没有人能把这首著名舞曲中暗藏的妩媚与风情如此动人地诠释出来。公子青鼓了鼓掌,眼中满是赞叹。鼓点方歇,他起身对右手首座的人举杯:“子华,这是我手下最好的一个舞姬,今天在此赐与你,希望你珍惜啊。”
“让公子忍痛割爱,实在惭愧。”子华躬身行礼。
“不必,不必。”公子青摇了摇手,坐了下去。不消他指示,立刻有人上来撤下了台上的果品。宾客意兴阑珊,既然主人已经请出了蓄养的最好的舞姬,想必宴会已经结束了,于是人们慢慢站起来,整理衣襟,小声道别。公子青却在这时清了清嗓子说:“众位莫急,还有最后一位舞者未上场。”说罢鼓点已经不紧不慢地响起。人们带着一点疑惑和好奇坐下来,静待最后一位舞者上场。
谁也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戴了一张遮住了整张脸的面纱,不止是这样,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覆盖着这样轻盈的黑纱。而她的步态稳重而轻慢,身材修长,所有而当舞者拔下头上的一支簪子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头雪一样的长发飞流而下,长及脚踝。和一般舞姬的妩媚轻佻不一样,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不会有如此的傲气。没有人出声,连呼吸都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了这个梦境。
乐声响起,是独奏。古琴声悠扬,起弦几声后,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曲子,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舞者身上,他们有一种神迹降临的错觉。只有公子青在一旁轻轻地笑着,手指拢在衣袖里悄悄打着拍子。
舞者轻轻踮足,银发飞扬。她的动作很慢,但一举一动都让人不敢呼吸,那种沉重的压力,庄严的动作让人觉得被制住了手足。渐渐的乐声停了,舞者停止了旋舞,长发垂在身后,犹如仙女。
所有人都看着舞者,视线凝聚成渴望。
公子青站起来,笑着说:“阿兰,就让他们看看你的脸吧。”
听公子青称呼舞者如此亲昵,很多宾客有些失望,想必这是公子青的家眷了,不会赏给在座的任何一位。这时舞者的面纱挑落,所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张极老的面容,皱纹爬满了眼角额头。虽然看出年轻时是个绝色的美人,可年老以后,除了她气压全场的骄傲和威严,一切都荡然无存。
公子青静静看着她,笑着说:“这是我祖母魏兰,方才让各位误会了。”
老人站了一会儿,也不行礼便径自离去。脚步依然轻盈,却夹杂了几声叹息。
“可惜您生错了年代,您最美的时候正是金戈铁马的乱世,人们都无暇欣赏那么美的舞蹈。”公子青叹息。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老人安详地笑了笑:“前朝一位伶人说,‘最美的舞,是跳给自己最爱的人看的’。我这一生,油尽灯枯也罢,毕竟他已经去了。”
“可恨您一出场,便把我最看重的舞姬比了下去。”公子青再次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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