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老酒下肚的时候,幻想的其实是坐在乡下的屋中,室内壁炉里的柴火将尽,余温尚在,墙上投影中的电影情节清晰可见;窗外春雨淅沥,那株桃树的枝头春意盎然,粒粒含苞待放,迫不及待的迎接春天降临,而它旁边的樱花却是反应迟钝,尖尖的花蕾一副傲慢的样子。
村子的平坦处平均海拔大概70米,周遭是一圈山头,海拔也不过100多米,一条马路联通外面的世界,村子的上游是一个水库,以村子的名字命名。一条小溪自水库脚下发源,川流不息的向下游蜿蜒,终年不息,溪水不丰不俭,清澈见底。
春天,气温的回升使空气中弥漫着草和土的气息,溪水中夹着草的叶子的飘动,小鱼在其间穿梭,即使你赤着脚踩进去,有凉意却不刺骨,你能很欣喜的感受到那是春天给你的触觉。
挖笋
我背着锄头,锄头的另外一边是篮子,手搭在柄上,彷佛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农。路上是一众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路过打着招呼。
小时候,家家都养蚕,户户都有桑田;如今,曾经的桑田都变成了竹林,比起一个月连续采桑养蚕出售以及对桑田的养护,雷笋的维护和产出更划算一些。雷竹本身没有多少经济价值,但是雷笋在每年开春时,每斤5-6元的收购价格是农民不小的收入来源之一。
寻找雷笋根本就不是一个技术活,一丘的竹子,一眼扫去,那些冒尖的褐黑色笋尖就矗立在那边。经过昨天一夜的生长,它们迫不及待的顶破土层,扬着流苏傲娇的站在那边,生怕你看不到它。
挖掘它却是一个技术活:用锄头扫清表层的竹叶和杂草,在笋的一边掘去泥土,观察它的深度和它的粗壮,辨识它底部与竹鞭的连接处,然后用锄头准确的落点在笋的底部,不偏也不倚的将它和竹鞭分离,既不损伤竹鞭-它承担着竹林扩张的重任,也不过高的切断竹笋-损失白白嫩嫩的“油焖春笋”。大部分的时候,我都能很好的扮演“分手大师”的角色,但是偶然的情况下,竹笋或被我削去脑袋,或被我拦腰切断,或使漂亮的竹笋毁容导致卖不出价钱,所以我会避着我妈快速的把笋扔进篮子,她的脾气我知道。
我数着我的战果的时候,我妈扔来一颗面目全非的竹笋,妄图直接扔进篮子,我捡起它,明知故问的问是不是你挖的?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丢过来一句:它长在坎边上,哪里看的清。然后继续往前寻去。可惜我爸没看见这一场景,不然可以帮他扳回一局了。
桃树
屋后窗外的桃花和樱花已经种了5年了,长势旺盛,尤其那株桃花,比起它在菜园里那棵兄弟来说,身材魁梧了一倍以上。
春天满枝的桃花很是好看--但我一次都没看到过,可惜它是棵毛桃,结出的桃子小而难看。撇开我被宿迁淘宝种苗卖家坑的事实,一切看上去还算OK。但是我妈不是这样想的,这个奉行实用主义的女子,觉得结了难看难吃的桃子的桃树就是没用的桃树,完全不顾它满树的桃花是那么好看--但我一次也没看到过。并且,老是有村人跟她说,屋后不能种桃树,“前筚(追)后逃(桃)”,不吉利要砍掉,在我再三劝说下(夸她半个知识分子),不要迷信,但是那棵菜园里的桃树就没那么幸运了:它被连根铲除了,就为了省出一平方的地种那几颗青菜,我在扼腕痛惜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诅咒卖我毛桃树的淘宝卖家。
基于那棵菜园里桃树的结局,我确立了拯救它的计划:从二姨家的黄桃树上截了三根含苞待放的枝条,嫁接到它汤碗粗的半腰树桩上,以期待它变成一株既好看又好吃的桃花。
它能不能变成那个实用主义者眼中的模样,这一切看它自己的造化吧。
毛竹林
村里每家每户都分到田地、山地、柴山。田用来种稻子口粮,山地用来种各种经济作物竹桑薯黍等,柴山用来育林,提供农家一年四季的灶火,各类家具打造用的原材料。这一切都自给自足。
毛竹林算是山地的一种,以前它的产出主要用来打造一切农用家什。农闲时,请上一个篾匠师傅,砍了竹子,师傅就一天天产出各种簸箕、竹篮、竹匾、拼席、竹席、大筐等等,看篾匠师傅疯狂输出是件有趣的事情,我能看上一整天,可惜现在快见不到了,有的话也只存在于仿古老街的店铺中,做些小工艺品,以吸引小盆友的目光。石油工业打败了竹子的原材料属性,现在竹子只能在竹筒饭行列中找到存在感,连带着毛竹林被荒芜的灌木覆盖了。
我家的竹林也已经混乱不堪,灌木横生,坡面上覆盖了大量的寒莓藤,看上去像个无人照料的小孩。拾掇起来倒也是不难,用锄头切断灌木的根,放倒枝条,又撩开寒莓的藤,将那些因挖笋留下的坑填平,不到一小时就将整块竹林平整完毕,收获了满身的汗水和2颗冬笋,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灌木割破的胳膊,染了衬衫又结了痂。
盐卤豆腐
疫情期间,大多数的本来上门叫卖的贩子们都没来了,包括卖豆腐的师傅,幸亏家里还有过年做豆腐留下的盐卤,村里还有人家有轧豆子的机器,那么自己动手吧。
豆子浸泡一夜之后,加水磨成豆浆,以前是用石磨--奶奶家还有石磨,我也用那个磨过。准备好柴火,把豆浆倒入大锅中,旺火烧开。之后舀出滚烫的豆浆倒入准备好纱袋中,搁在豆腐架上,架子下面是一个大桶,双手不停挤压纱袋,将过滤出来的豆浆压榨到豆腐桶内。这不但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测量你皮厚不厚的活,如果手上的皮不厚,在滚烫的豆浆裹挟下,坚持不了一会就得哇哇得甩手晾凉了。等到压榨得差不多了,再次倒入开水,将豆渣的剩余价值清洗的“连渣都不剩”。当然,剩下的豆渣倒上生抽,就算不放猪油,蒸出来后都是不错的下饭菜。
压榨出来的浆水,重新倒入锅中加热,温度全凭手上皮肤测试,一般在8-90度左右时,缓慢的将配备好的卤水倒入锅中,配合着不停的搅动,浆水慢慢凝结,出现豆花,此时盛出豆花,倒入已经准备好的覆盖着纱布的方形竹篮中,定型定性,水分越少口味越老,几十分钟之后,豆腐就做好了。左邻右舍一碗一碗的分享,作为整个的欢乐“仪式”的结尾。
待续《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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