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了一段很长很长,很窄很窄的山路,杂乱的树木,不透光的天盖,落满枯叶的石阶,蜷在石缝中的黑虫子,有些是活的,有些是死的,它可能一辈子都还没碰到一个人就干死在那块石头上了,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外界的杂音,只有我的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伴随着恐惧的心跳。
我硬着头皮往前走,我总是把生命想成自己唯一仅剩的东西,却忘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牵挂,比如我那个可怜的妈妈,那个不能相互理解的妹妹,那个我走到哪都想祈祷她一世健康的奶奶。恐惧的时刻,我谁都不想,只想着,大不了一死,而我忘了我刚刚还在银鼓洞向观音菩萨祈愿,希望周围的人健康快乐幸福,希望我自己能找到梦想,坚定地走完一生。
我一路疾走,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悠远崎岖的山路,再看看周围的树木和杂草丛,担心突然从哪里冒出个坏人和蛇,我没有想好具体的应对方法,思绪已经乱成一团麻。我想一旦遇到危险,要么往后一路狂奔,还要大喊救命,要么装疯卖傻,让坏人没有心理防备,要么手机打110,吓唬吓唬他也好。一边想一边加快脚步,盼望这条路有个尽头,而且一定要是个有光的尽头,要是走出去,正好是个山顶的话,我一定要大喊一声。
年轻的爬山人可能会喜欢三条路,向上的路,不一样的路,和人少的路。
但是爬山的年轻人很少,山上几乎都是老人,至少是中年人。他们三五成群,聚集在散布在山上的一个个洞里,就在观音菩萨的神龛前打牌,锻炼身体,唱歌,闲聊,这山上几乎没有一个寂寞的菩萨,而稍微冷清的几个菩萨我都一一拜过,拜之前还要想想一般跪拜的正确姿势是怎样的。
在山路上一些供爬山人歇脚的空地或者有石凳石桌的地方,偶尔会有一两个在锻炼身体的大叔大妈,他们机械地抱着一根大树,不停拍打树干,或者拍打自己的前胸和后背,这样快要腐烂的身体就会变得硬朗起来。这时候我会想起我的奶奶,她干了一辈子的农活,身体健康,现在没有农活干了,她就会和村里的奶奶每天从村头走到村尾,他们都害怕病痛,更害怕病痛的衰老躯体没有人照顾。
我好不容易走完那段幽静而有点可怕的长长的山路,远远看到两个穿着艳丽的阿姨的身影,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没到山顶,已经想好好地呐喊一场了。在岔路上的指示牌尤为亲切,忘了刚才的旅程,我依然跳了一条通向山顶的不一样的路。
我又碰到了一个观音洞,在一个很空旷的山腰空地上,一面是挺高的石墙,一面是密密匝匝的树木草丛,抬头可以看到透过来的太阳光,倒像是身处一个大大的井底。这块空地是用木板格外精心铺就的,空地边上还有三个石凳,但这里的观音像实在小得可怜,我还是上前诚信祈祷了一下。心情甫定的我坐在木板上休息了一会,旁边的垃圾桶突然响了一声,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又安慰自己是垃圾桶年久骨质酥松了,但突然又想了一下,从里边跳出个白猫来,着实吓我一跳,白猫瞄了我一眼,跑开了,我我拍拍屁股走了。我一路向上,发现了一个凉亭,准备在亭子里坐坐,刚坐下一抬头,却发现一只白猫蹲在对面望着我,一动不动,黄色的眼睛充满警惕,又有点疑虑。我和它对视了有十几分钟,我试图告诉它我没有吃的,它似乎理解了,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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