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度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遇
——仓央嘉措《信徒》
今天找书,在书架上看到两本并排放的《艽野尘梦》。想起去年朋友要去西藏,我打算送他一本有关西藏的书。书买回来了,他却说他不喜欢,这本书也就没有送出去。我觉得很遗憾。
很多人都说此生一定要去一次西藏。我也说过,去年也曾计划过,却因各种琐事,计划搁置。身边几位朋友从西藏回来,每每聊起这个神秘的地方,他们多是兴奋而后沉思,似乎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又或是言语不足以描述它的美和韵。
喜马拉雅,冰川雪域,纳木错,仓央嘉措,祭山神转山,青稞酒酥油茶……这些构成了我对西藏的模糊印象。
几年前,繁忙的工作中偷了个闲,去了趟云南,打算去朋友老家大理下关看看,再去香格里拉,进藏。临行前,从书架取了本书——《仓央嘉措诗传》。出远门带本书是我多年的习惯。为什么选择了它?我想这本书最适合这趟旅行吧!
路上,我已把书读了大半。那片冰冷的土地上怎么生长着这样多情的人儿。“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我想,读过这首诗的人都被这首诗感动过吧!仓央嘉措,一个失败的政治领导者,却是个成功的诗人。或许他连诗人都不想当,只想做一个情郎。但命运弄人,他被迫去承担,去割舍,却割舍不下,于是他放纵。他留世的诗不多,为人们所熟知的多是情诗。这些诗的美,不仅仅在于情感的表达,更融入了佛法。他是悲凉的,逃不过命运的束缚,他是桀骜的,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他也是慈悲的,俗世悲观常驻心中。
这首诗是不是仓央嘉措写的,一直没有定论。但这并不影响仓央嘉措的神秘传奇色彩。或许,正是仓央嘉措的存在给西藏这片土地抹上了几许柔和和情爱的梦幻色彩。让人向往,迷恋。
那一路,沉溺于情诗不能自拔。心里对西藏的期待更多了几分。到了云南,没有去拜访故友和恩师,只见了静开。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她老家,大理下关。静开姐姐一家热情好客,带着我四处逛。只是白族话太难懂,我自视能听懂云南各地方言,遇到白族话和彝族话只能投降。
晚上住静开家老房子,全木质结构,摸着那厚木门,再没有比那一刻的感受更真实了。夜风中,老爷爷默坐在门口烤火。中午还是暖洋洋的,晚上就阵阵寒风。高原上的天气真让人捉摸不透。吃过晚饭,我也坐到火堆旁,一小堆木炭火,灰白的炭灰中透出若隐若现的红,阵阵暖意。头顶上方竹檐挂着烟熏过的腊肉,还有一长排包谷。孩子们嬉笑打闹,对我这个突然造访的客人毫不见外。
本打算去中甸,然后一路进藏。可我们时间紧迫,准备也不充分,终究还是没去成。如今,那个用白族话问我冷不冷,给我添加碳火的老爷爷已成一抔黄土,静开也成为宝妈。时光匆匆。
西藏是一定要去的。同事胡先生说起进藏的经历,滔滔不绝,最后停顿片刻,不无感慨地劝我一定要去。但他又千叮万嘱,女孩子最好不要独行。独行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安全考虑,体力可能也不行。再说一个人看风景,一个人体验那一刻的感受,似乎也有点落寞。将来,带上我的书,我的笔,我的爱,一起去吧!
前段时间跟朋友们聊天,朋友C说起早年独闯无人区的经历。被狼盯上,把刀刺向敌人,直到敌人奄奄一息,败阵而逃。他说,当时他站不稳,如若少坚持了两秒,他已葬身狼腹。我是震撼的,从没想过眼前这个人能勇敢到一个人独自闯过那片魔鬼之地。然而,我还沉浸在与狼的拼杀中,他却云淡风轻地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无人区,这个地方我是从《艽野尘梦》知道的。“艽野”出自《小雅》,意为远荒之地。这本小册子是军阀“湘西王”陈渠珍晚年的笔记,记述了他早年在西藏的经历。在那里,他娶了年轻的西原,遭遇了叛军,被迫带着百余部下进入无人区东返。在冰天雪地,缺衣少食,内斗不断的情况下,西原,队伍中唯一的女子,带领众人抓捕猎物以充饥。在最艰难的时候,她把仅剩的食物给了夫君。经过一年余,走出无人区,活下来的只有七人,而西原却不幸染上天花,死于西安。
很多人说,《艽野尘梦》无关爱情,而是恩义。我却觉得,对于湘西王或许那只是恩义,万里追随的义,舍命相救的恩;而对于西原,那却是一眼而付一生的深情与不悔。
我常想,是怎样的一方土地才孕育出这样的女子。是无暇的雪山给了她纯净的灵魂?是圣湖的水给 了她无限的柔情?是那片广袤的土地使她宽厚无私?是喜马拉雅给了她坚韧?我想,一定是。
那片无人区是个天堂也是地狱。作为普通人的我只能以最普通的方式去体验西藏。所谓的无人区,是普通人不敢也不能涉足的。而每一个勇闯无人区的勇者,无论结果如何,我想他们都是不悔的。
亦如西原,万里追随,生死相依,终是不悔。
今夜,再读一遍《艽野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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