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三）

经历了一次危险遭遇后，六哥对花花的人生安全格外重视了。上地干活的时候用架子车拉着，喂猪喂羊的时候用手牵着，当真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六嫂是个干净利索的女人，真的把花花打扮成了一朵花花。你看那花头绳、花袄袄、花鞋鞋，头上的小辫子一天一个新花样。

花花误食橡皮擦，让大才娃遭受了无妄之灾，那孩子着实委屈了好一段时间。大才娃不能理解，他爹居然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没轻没重地踹了自己一脚。自从那以后，他不怎么愿意接近花花，除非谁特意吩咐他照料她，否则，他离得远远的。倒是小才娃喜欢和花花一起玩耍，总是妹妹长妹妹短地叫着，从来不欺负她。

“六哥，居民点后面的水渠马上放水了，你准备好给你的麦子浇水。”建设从门前路过，在门外喊了一声。这是一年夏天，小麦浇第三茬河水的时候。

“我的拦水坝早已经垒好了，就说去看看啥时候能放水，麦子都快旱死了！”六哥正在院子里逗着花花玩耍呢，他对着门外的建设说了一句。

“大才娃，你和小才娃看好妹妹不要出门，我去看看不要让河冲毁了拦水坝。”六哥看着做作业的两个儿子交代了一番，又喊了六嫂抬着化肥袋从后门出去给麦田撒化肥。

六月的骄阳就像一团火，快要把田埂上的沙土烤焦了。连片的麦田在微风中荡起一层层绿浪，因干渴而有些曲卷的叶子，相互摩擦着沙沙作响，似乎诉说着对水的渴望。

六哥六嫂端着脸盆在麦田里来回走动着，他们的手一挥一扬，虽然没有配乐却极具节奏感。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洁白如雪的硝酸铵从他们手里飞出去，在空中舞蹈，然后均匀地落在了麦田里。

“你先回屋里去吧，孩子还在家呢。”看着最后一点化肥撒完了，六哥对六嫂说道。

“水还没有到我们地头呢，趁这会功夫我把地埂上的杂草锄一锄。”六嫂边收拾化肥袋子，边说道。

“六哥，你使那么大的劲干啥？看看，都把化肥撒到我地里来了。”建设在自家麦田里开玩笑说。

“真的？好啊，等你家麦子收成了记得还我一斗麦子就行了。”六哥打着哈哈说道。

“放水了，注意接水！”有人在上游提醒着喊道。听到这话，六哥提了铁锹朝水渠走去。

浑黄的的河水像脱缰的野马，哗啦啦地一路欢唱着在水渠里流淌。遇到六哥垒就的水坝，一下暴怒了，汹涌着冲击水坝企图冲破桎梏。被陡然拦截的河水无奈地从田埂的豁口处灌进了麦田，河水渗入干涸的土地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酣畅淋漓地暴饮着这期盼已久的甘露。

六哥席地而坐，嘴角上叼着一支烟，脸上的皱纹乐成了一朵花。他听着河水的欢唱，仿佛看到麦子拔节生长的韵律，眼前是黄灿灿颗粒饱满的麦粒……

“花花，花花快回来，不要到水渠边上去。”正在尽情畅享丰收喜悦的六哥，突然听到大才娃急切地呼叫声的声。他回头一看，花花手里拿着毛绒玩具狗狗，正在欢快地向水渠边跑来。

“花花，回去，赶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六哥见状立马起身，大声阻止着花花。

“爸爸，我要玩水，我要洗澡……”花花全然不顾大才娃和六哥的阻止，颠颠颠地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花花已经跑到了水渠上。她试图从水坝上跑过来，到六哥的这边来。眼看着紧随其后的大才娃伸手拉住了花花的衣襟，六哥站住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花花一个趔趄倒在了水坝上，紧接着滚进了水渠里。大才娃猝不及防一声惊呼，跟着一起倒在了水里。

“建设，快来啊……”六哥看到两个孩子掉进了水里，撒开脚丫子边跑边向不远处的建设求救着。其实，建设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正在向这边跑来。

六哥跑到水渠边，一个纵身跳进水里。这时的花花正在胡乱挥动着手臂，试图抓住渠边的树枝。花花惊恐地嚎叫着，一口一口地吞咽着污浊的河水。六哥一把从水中把花花提了起来，建设也恰好跑了过来，把花花抱在了怀里。

六嫂正在专心地锄草，听到这边的动静，边跑边喊叫着像发疯了一样。“快，赶快救大救才娃……”她扯直了嗓门喊道。

六哥刚刚舒了一口气，才想起大才娃还在水里面。他回头一看，大才娃双手拉着 一根树枝，两眼吓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六哥蹚着水走过去，把大才娃从水里抱起来，递给了随后赶来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