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宝的病,一直卡在女儿暖暖的心头。她总是幻化出神医无数,只要能让她的母亲恢复健康,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湖北中医药大学时,母亲的病依旧赖着不走,有时候竟然忘了她还在读书。
回想起母亲年轻时的健康与潇洒,她恨不得直接粘贴复制。一落到现实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发奋地啃书,不断地寻找相关的案例和名医。
父亲虽然对母亲淡然,对她却没有二话说,需要经济支持就慷慨解囊,需要精神鼓励就不吝言辞。尽管在感觉上差了一些,但确实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暖暖有时唤自己叫做——冷冷。她不怪原生家庭带给自己的影响,只怪自己心有余力不足。在生活方面,不能尽力照顾母亲,还让外婆跟着受罪。在医疗方面,她不能打破常规,按照自己设计的中药路线走。
自从穿山甲事件之后,外婆就对药很敏感,不管是什么药,都需要经过她那一关,才给佳宝服用。哪怕是很简单的四神汤,外婆也觉得佳宝虚不受补。暖暖刚开始连骗带哄,后来死磕硬撞,还是起不到良好的作用。
为母亲寻医问药的过程,像一个噩梦套着一个噩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挣扎得太疲惫了,就索性放开了手。刚毕业两年多,就和一个相同专业的男孩子结了婚。
暖暖穿上婚纱,走出婆家的那天凌晨,抱着佳宝哭了一场又一场,无非是自己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了,无非是不知道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该怎么办。
接下来,是很多很多个日子的凉办。她有时打电话回来,问一下母亲的健康情况,然后叮嘱外婆要注意身体,就说自己很忙,有空一定会回来看她们的。
有时候是降压药往家里空降,有时候是生活用品往家里空降。有一天,她们收到了一个轮椅,是暖暖寄过来的。她在电话里告诉外婆,说外婆走不了多久,就可以一边推着母亲走路,一边依靠着轮椅的力量锻炼一下。
所以,母女俩一跛一拐的锻炼姿势,变成了一前一后的轮椅推动式。
一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佳宝能活那么久,还越活越少嫩。但街坊邻居们都清楚,如果没有老人,佳宝的坟头上可能早就长满了青草。
他们一边赞叹,又一边觉得老人可怜,不应该这样为女儿付出,应该让该负责任的人站出来。
在一个瘫痪病人面前,所有的人都可以说自己没有义务尽职尽责,但老人从来都不说,也从来没有让人代替她伺候佳宝,尽管各方面的照护松松垮垮的。病痛与衰老冒犯她的速度,看上去挺快的,但她总有能力将其慢慢延缓。
因为佳宝不好,她不能老,更不能病,她就成了所谓的圣斗士。她忘了自己是个高龄老人,忘了以前的生不如死,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福利院。
曾经,好多人都提议把佳宝送进福利院,老人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说只要自己还活着,佳宝就是她的宝,福利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她这个亲妈。
对于老人的执拗,村委会也无可奈何。女婿也请过社工来调解,也没有效。暖暖说就遵从外婆的心愿吧,哪里的人都不可能像外婆对妈妈一样好。
傅丫头了解到这些,握住老人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佳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外。老人说她这些天一直这样,嘴里还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莫不是见鬼了。
门外,有很多沧桑。门外,又不存在任何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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