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就像是行走在旅途中的旅人。前途茫茫，总喜欢回头望。老街旧景，前尘往事，不请自来，纷沓眼前。
自从父母亲离开，这日子就比以前多了一重厚重。习惯回头看，回头去想以前的事情，有些事情一遍遍像电影镜头一样清晰，有些事情像放久的老照片模糊不清……
奶奶离开十年了，十年时间，气化清风肉化泥，那时硕大的坟包也在山雨冲刷下越来越小，十年后父母双亲的新坟墓也会成为这样一个山包，终究都会化作人世间一抔尘土……
还记得奶奶去世的那天早上，父亲给我打电话说奶奶老了。父亲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奶奶去姑姑家小住一段日子一样。等我下午回到家，奶奶已经停好了草铺。
拐到我家那条街道，远远望见我家小院里有做饭的水雾升起，大老远就听见鼓风机吹灶膛里煤块的哼哼声。那是农村家里有红白喜事儿特有的声音。
小院儿门楣上搭了一块儿长长白布，正中间挽了一个大大的白花，门的左边是一方白纸做的番，白色的流苏被风吹的微微颤动。
一进门就闻到烧香箔的味道，灶膛里煤块被烧得火红，地上的碗挨着墙边摆了一溜儿，案板上的圆馒头堆了一堆，那是家里老人去世后亲戚提的礼。
院子里坐满了穿白色孝服的人，一时间我竟然分不清哪个是父亲哪个是叔叔。看见院子里扎好的纸色，有楼阁有白马。进屋见到奶奶，奶奶已经被穿戴整齐，那是奶奶六十多岁时就自己做好的寿衣。我还记得奶奶当时把衣服做好以后，在身上试穿的样子。后来的一二十年，奶奶总是在夏天把它们取出来晾一下。记忆里那条黑色的带暗花的百褶裙可以系在腰间，奶奶当时在穿上那个衣服时脸色是一幅安详的神色，就像是现在停在草铺上一样。
进门就哭奶奶，姑姑妈妈姐姐婶婶也都陪哭一场。我听见了旁边妈妈在哭娘啊娘，那伤悲的哭声里透着想念刚刚去世的姥姥的浓重伤悲 。
后来小奶奶把我拉到怀里说：别哭了，奶奶在这儿呢！
这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历历在目。
可是，十年里，母亲走了，父亲走了，那个拥我入怀的小奶奶前天也走了。
少年时，我们总觉得十年时间十分漫长，人到中年，才知道这十年有多短暂，匆匆间，他们都里离去了。再没有年复一年的分别和相聚，人这一世，父母亲人的陪伴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我们挥霍着每一个在一起的日子，等这时光再也没有了，才知道伤悲。
48岁，人生入秋的光景。一次次回首，过往已经远去浓缩成人生数轴上一个黑点，计时绳子上的一个小结。偶尔看到一本书，一句话，这些事情就被放大，拉扯到眼前，只是伤悲被放大了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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