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林立在大马河桥上,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他后来索性把这事看得很简单:巧珍是个单纯的女子,又是同村人,她主动为他帮这个忙。农村姑娘经常上集市买卖东西,不像他一样窘迫和为难。但无论怎样,他心里很感激巧珍。虽然他和刘立本家的人很少打交道,可是感觉他的女儿们和刘立本不太一样。之后顺势把刘家的三个女儿做个简单介绍……加林想起马拴那天去找巧珍的打扮,忍不住又笑了。
太阳正从大马河西边无垠的大山中间沉落。通往他们村的川道里,已经罩上了阴影;川道里庄稼的绿色似乎更深了一些。夹在庄稼地中间的公路上,几乎没了人迹,公路静悄悄地伸向绿色的深处。东南方向的县城,已经罩在一片蓝色的烟气中了。从北边流来的县河,水面不像深秋那般开阔,平静地在县城下边绕过,向南流去了;水面上辉映着夕阳明亮的光芒。河边上,一群光屁股小孩在泥滩上追逐,嬉闹;洗衣服的城市妇女正在收拾晒在岸边草地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床单。
当加林看见巧珍提着篮子小跑着向他走来时,他认定她没有把蒸馍卖掉——这时间也太短了!
巧珍把一卷钱塞到加林手里。高加林惊讶地看了看她胳膊上的篮子,接过钱塞进口袋里,心里对巧珍充满非常感激的心情。他不知该和她说句什么话。停了半天才说:“巧珍,你真能行!”
巧珍听了这句表扬话,高兴得满脸光彩,甚至眼睛都水汪汪的。加林伸出手,说:“把篮子给我,你赶快骑车回家去,太阳都落了。”
巧珍没给他,反而将篮子往自行车前把上一挂,说:“咱们一块走!”
加林感到很为难,毕竟和一个女子骑一辆自行车回家,被庄前村后的人看到不好。 他略踌躇了一下……
“干脆,咱一搭里走着回。巧珍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执拗地望着加林,突起的胸脯一起一伏。
加林没办法,只好说:“行,那咱走,我把车子推上。”
太阳刚刚了落山,西边的天上飞起一大片红色的霞朵。除山尖上染着一抹淡淡的橘黄色的光芒,川两边大山浓重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川道,空气也显得凉森森了。各种植物正在生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芬芳的香味。远处的山坡上,羊群正在下沟,绿草丛中滚动着点点白色。富丽的夏日的大地,在傍晚显得格外宁静而庄严。两个青年在这神秘的境界中走着,他们的心都不由得咚咚地跳。
高加林不由得认真看了一眼前面巧珍的侧影,她那高挑的身材像白杨树一样可爱,从头到脚所有的曲线都是完美的,衣服都是半旧的。发白的浅毛蓝裤子,浅淡黄色的确良短袖浅棕色凉鞋,比凉鞋的颜色更浅一点的棕色尼龙袜。她推着自行车,眼睛似乎只盯着前面一个地方。但并不是认真看什么。从侧面可以看见她仰起脸,微微笑着,有时上半身弯过来,似乎想和他说什么,但很快又羞涩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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