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仅拾

雨接连不断的下了近两周，生活也让人感觉潮湿且拖泥带水，每日里起床上课成了个大问题。我是不讨厌雨的，但我却讨厌雨天里的无所事事。心情似乎也生出许多细密的忧愁来，不见日光不得释放。案头刻意书写：夜伏隔帘听风雨，朝起捧卷读圣贤。实乃仰望的一种生活方式。与人谈话间，也总是流露出些许对生活的懒散束手无策的无奈，然友人总是一阵见血，做不好与不去做本身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我生活的凌乱大约全因于性格之中的懒散所致。原曾想大学里可以每日与书为友，夜夜抱诗入梦，好好充实自己荒废已久的心境，不经意间却早已沦为沦落者的行列，夜夜辗转难入眠，昼闻声息已黄昏，生活如此的拖沓实在让我不堪回首过往的岁月，那些年所经历的层层苦难，没有能让我养成未雨绸缪的好习惯，贪图享乐的劣根性总是让我防不胜防，不加以克制，很容易故错重犯。慌乱间有所感悟，年少的理想也越发放大清晰，生性本不倚虚伪，便将自己在小说上的野心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也曾伏案洋洋洒洒书写数万字，待回首张望，才发觉使用了近二十载的语言文字在真正表达起来实为不易，痛定思痛，皆因过往疏忽，读书甚广，积累无几。事已至此，懊悔无用。只能下定决心，重新好好阅读一番，对那深刻的哲理，优美的句子，睿智的思想，不妨摘抄记录，怕是日后重新下笔之时，不求字字珠玑，也可言之有物。

我之前是不屑于阅读散文的。并非妄自认为散文就不能算作文章，而是自觉人生本无那么多多愁善感和闲情逸致，散文往往没有小说深刻，通篇读来所言皆虚者也比比皆是。近来却有新的感悟，无所感悟并非言之虚浮，实因未经人事。散文的精妙，很多感悟和经验，不如小说依靠叙述技巧和桥段设计来得那般深刻，却也未必不是真知灼见，相比小说的繁琐，散文也自有他的一种平淡如水的风情，写景往往使人如临其境，抒情常常让人顾自伤怀。

第一次看安妮宝贝的书是在十七岁。那个一阵风吹来都会感到阵阵忧伤或是甜蜜的夏天，一看到她书中的文字就如同瘾君子看到毒品一般奋不顾身的沦陷了。这样形容并非指她的文字如毒品让人敬而远之，仅表当时沉迷之情。初次接触她的作品是小说，告别微安在千禧年刚兴起的互联网上火了好一阵子，却没有改变我每次看到这个题目时，总能念成告别安徽的文盲情怀。他的文字是伤感，冰冷，生硬，让人不易亲近的，但同时也是脆弱，敏感，尖锐，很容易就能扎根在心里的。于是，在那个夏天，坐在教室里的我便再也无心留恋讲台上老师和前排女神的存在，思维深处尽是小说中人物命运的纠葛不休。时隔数年，告别薇安早已被我忘却得不剩丝毫，却犹能记得她一本书中有个女子叫南生，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去追寻遥远梦想的女子，透过她文字的描述，倔强的脸庞跃然纸上，让人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心疼，是牵挂着小说主角的命运，还是揣测着作者心中的情商，或许兼而有之，本是一人。也同时钦佩她总是能想出一些纠人心扉的词汇，一个南，一个生，简单而又丰富。

小说中讲述的情节或许是她从小到大的生命轨迹，有刺痛，有遗憾，有冷漠，却似乎全无温暖。敏感如我年少的心，总是执拗的将小说中的人物同作者对号入座牵连起来，碰上安妮宝贝这种神秘的作者，臆测就更是见缝插针。那个叫做南生的女子就在我心中存活了，仿佛走过任何一个街头，都能看到她站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的间隔，仿佛任何一个漆黑的夜晚，都能看到她童年躺着的那个冰冷的竹床，仿佛看见任何一个看似倔强的女孩都能想到她内心的坚硬和伤痛。故事的结局记忆已帮我删除，总记得不见得是个喜剧。也因于此，《彼岸花》之后，很长时间，我不敢拿起安妮宝贝的书。

翻开《素年锦时》的扉页，目录也是安妮宝贝式的自成一格，那标题中的文字，如以往般尖锐而灵动。那是翻开她书的任意一夜均能看到的。繁花似锦。木阁子搂。腐败。废墟。幽兰。牡丹。虚幻。梦魇。秋月。潋滟。冷漠。烟花。池塘。小溪。凋谢。疼痛。苍白。咖啡店。疲惫。所有这些词汇。汇聚在一起仿佛就是一段文字，一篇文章，一种心伤。我原本以为，这本书，也将是一段伤感的过往。一种年华的疼痛。

不知是我早已过了那段敏感的年华，还是安妮宝贝的风格早已变得不再伤痛。在《素年锦时》中，我只看到了一段对于过往的缅怀，淡淡的伤感还是有的，却再也不见那烙印般的疼痛了。

之前关于雨的追忆不能算多，但对于雨天我仍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的。犹记得同是在那段年少敏感的日子，我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女孩子。她清新的容貌，眉宇间的灵性，明亮如灿星般的眸子，总是在我不经意间不请自来的在脑海闪现。睡觉时候。上网时候。看书时候。甚至于吃饭时，行走时。毫不间断。那段日子现在想来是十分苦恼的，少年的苦恼来得总是如此无缘无故，仅仅是因为得不到那女孩子的垂青关注，无端的生出许多的自卑出来。恰是在一个雨天，午休起来的时候已经赶不上上课，匆匆忙赶到学校的时候，课早已开始，贸然前去教室被老师抓住自然少不了一番盘问，思来想去，就找了个废弃的教学楼，一个人坐在一楼拐角的台阶上，静等下课的铃声，不一会，窗外竟然下起了下雨，心思也不由得变得细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追忆无益。很多年过去了，每逢下起雨来，我却总能想起这段过往，少年安静的蹲坐在台阶，扶着下巴看着窗外细雨丝丝，心里念着爱慕女孩的画面，也时时在我的脑海里异常清晰，却已经很少能想起那女孩的样子。

或许人生本是如此，青春只是一段过往，成长时候那疼痛的烙印，只依稀在回忆里有些许伤感，仰面观天，阳光依旧明媚，颔首凝思，漫漫路匆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