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写工业美术业中的编结工艺,重点说了竹编、草编、柳编和棕编,在我国,除了这些编结,还有藤编、麻编、葵编也很出名——我就想起了麻编,我母亲的麻蚊帐。
母亲是一个好劳力。她不仅勤快,而且能干。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用的麻蚊帐都是我母亲亲手制作的。
麻蚊帐所用的材料是苎麻。苎麻几乎为中国特有,具有4700年种植历史,产量居全世界苎麻产量的90%以上,在国际上被称为“中国草”。
母亲先是到八宝山拔苎麻——苎麻根味甘,性寒,归心、肝经,具有凉血止血、安胎、清热解毒等功效,但当时生产队是一大片一大片种在坡地上的,主要是取其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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苎麻细细长长的,高如竹子,砍倒一棵一棵苎麻,然后扎成捆,这样再挑回家。回来之后,一根一根的苎麻就依次被“钉”在一个长条凳上,然后从头到尾给它们剥皮,以取得比较长而耐磨的纤维。
人们就会把剥下来的苎麻皮晒干。然后再一条一条地放在膝盖上撕成一丝一丝的,再细心地把一丝一丝的苎麻分成两股或三股再搓成一个长条,这时人们的右边往往放个簸箕,苎麻就缓缓地有序地落在簸箕里。这个活我母亲往往就是在下雨天或晚上,不能出工的时候来做。也就是说,在母亲的生活中,她几乎没有停下来不劳作的时候。
这个把麻搓成线的步骤就叫绩麻。绩麻又称为纺绩,绩火就是指指代古代夜间纺织时照明的灯火。
“绩麻”这个词语曾出现在南宋石湖居士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其复三十一》这首诗中。原文: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诗的意思是说:白天在田里锄草耕田,夜晚在家中搓麻百线,村中男男女女各有各的家务劳动。小孩子虽然不会耕田织布,也在那度桑树荫下学着种瓜。
看来,“昼出耘田夜绩麻”的生活是中国农民延续了好久好久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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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绩麻到簸箕满了时,人们就会把绩出的麻用纺车纺起来,这时,纺过的麻线就成团了——像今天一团一团的毛线一样,从中间拉出线头后,麻就会缓缓地有序跑出来,而不会是乱糟糟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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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麻线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屋角的织布机就会开动了。我母亲做这些活的时候,我年纪尚小,我无法知晓其中的原理,只是看到一个庞然大物,而母亲就在“手拿梭,脚踩板”中,让织布机发出“唧唧复唧唧”——南北朝的北方民歌《木兰诗》里的机杼声,然后就很神奇地把麻线变成了麻布。织出的麻布多了,就会整理成捆。
在家里有织布机的年代,整个中国的经济还远远没有今天那么发达,所以别提相机、手机了,那都是当时闻所未闻的东西。后来,在杭州参观丝绸馆,看见那些织布机、纺纱车等老摆件时,心里还是有触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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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布织成了,因为苎麻有“千年不烂软黄金”之称,强韧耐磨,所以麻布一度成为古时人们衣料的主要原料,人们用麻布裁制衣服。白色麻布制成的衣服,不加彩饰,叫深衣,是诸候、大夫、士日常所穿;洗漂不白,保留麻色的粗麻布,就是劳动者的衣料。因此,每年种植、浸洗、梳理大麻、绩麻,是春秋前后很长历史时期农村主要劳动内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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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演变千年后,在我家,麻布织成后,不是做衣服,而是按照蚊帐的尺寸,裁剪之后缝纫成蚊帐。
那时,已经有“的确良”布料做衣服了。但蚊帐还是麻蚊帐。
在蚊帐帘门的下方,母亲还不忘放上铜钱或波珠,使其沉坠下去。
我印象中,母亲总是在夜晚帮我放下麻蚊帐后,手持煤油灯,在帐内帮我找蚊子。每看到一个,煤油灯一靠近,蚊子就会落入灯中——至今,那点微弱的豆大的灯光,一直照在我的心上,与此浮起的,还有我母亲慈祥的脸庞。
如今,母亲仙逝多年,老家的麻蚊帐也不知所终,我只是经常想起我的母亲。祈愿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一切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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