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忙这忙那，难得想想母亲。今天母亲节，满世界的问候，提醒儿女们在自我的世界里，给父母留一道缝。
可为什么，我一想到母亲就心疼。
那年我们还小，最爱一大早跟母亲逛菜场。那天回家路上我俩说渴了，母亲跑去马路对面买了汽水，左手一瓶右手一瓶，兴冲冲拎着横马路回来。快到跟前时，一辆正冲下坡的单车避之不及，蹭到了母亲。不知母亲哪来的功夫，为了捍卫手中两个玻璃瓶，生性节俭的她高举双手，硬生生让自己一屁股墩在了地上。我们兄弟心疼不已，急忙上前扶起母亲，问她摔伤没。母亲笑着说不疼，把两瓶汽水塞给我们。我们让她也尝尝，她就小心翼翼舔了两滴，便说太甜不好喝。然后一个人拎起所有的菜，哼着歌儿领着两个啜着汽水的孩子往家走。
母亲爱唱歌，我们小时候是在她的歌声中长大的。
不论放什么电影，过不多久，母亲就学会里面的新歌了。做饭择菜也唱，缝补浆洗也唱，走哪唱哪。我们觉得，母亲的歌声真好听。录音机那时还是奢侈品，难得听到别人家放一回。很多老歌，一回想起来，记忆里飘散的都是母亲的歌声。如今母亲老了，还是爱唱歌，爱学歌。偶尔回家听母亲哼唱，歌声已不再优美。沙哑而走调。听着就心疼。母亲老得连唱歌都退化了。
跟着唱歌一起退化的，还有母亲的身体。很早以前母亲的膝关节就有骨刺，如今严重到走路要拄拐，经常痛得起不了身。心疼之余，我更多的是愧疚。小时候母亲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物，干不完的家务。我们喜欢腻在她身边，她在公共洗衣池洗衣，我们在一边自顾自地玩耍，从没想到过要帮忙。搬家的时候，总让我们拿最轻的东西，她却跟父亲一样，横着扁担挑最重的家当慢慢往新家挪。
母亲老了，心智也在退化。有时行事像个莽撞的孩子，说得太轻，母亲没反应，这就难免遭到我们近乎严厉的喝斥。母亲虽然也会跟我们争吵，但再说话时，也会小心翼翼先看看我们的脸色。这让我们也备觉心疼与愧疚。小时候的事还记忆犹新，那时我们害怕父母，每次做了错事，便小心翼翼看TA们脸色。怎么这就突然颠倒了个？
有人说：“爱就是突然有了软肋，突然有了铠甲。”那是二人世界的浪漫，对于父母来说，儿女才是他们永远的软肋和铠甲。软弱与坚强，一切皆因此。
而对儿女来说，父母起初是天是三春晖，后来是地平线是落日余晖，再后来，TA们便成为地平线上的小草与燃烧后的余烬。而这时，我们已经由当年的小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成长太快，甚至忘记了当初的寸草心。
“妈，我长大了就不结婚，一辈子守着你们！”
“爸，我长大了才不嫁人，就要一辈子跟你们过！”
……
每个小孩子都无数次说过类似的话。心里还觉得无比委屈，明明我是认真的，为什么父母却拿它当笑话？如今长大再回想，不仅我们自己也拿它当笑话，还会把年迈父母对我们一如既往的关爱和叮嘱当笑话。
父母不合时宜的教导，在我们听来可笑而迂腐。父母追问我们下一次何时回家，我们总不肯给TA们一个认真的回答。
老迈昏聩的父母，有时会让我们难堪，有时会给我们添麻烦，会让我们着急、头疼和无奈。
这时，你可还记得当初的认真，还有成长岁月里真切的心疼与漫长的愧疚？
愿我们把愧疚藏在心底，给母亲一个认真的拥抱，给父亲一个会心的微笑。
更愿我们的愧疚，成为原谅TA们老得糊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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