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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青年風華錄

小城青年風華錄

作者: 唐憶若 | 来源:发表于2019-03-14 04:35 被阅读0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事应该是在十二年前,也就是2007年开始的。

    那年春天开始我就没工作了,没多久我和徐侃搞了一个小破公司,没任何正规手续的那种,由于我们之前都在电视台有过短暂工作经验,所以公司主要负责拍摄、制作一些企事业单位的专题片、广告片。

    这个小公司暂时就我们两个人,也没划分职务,他负责市场,我负责业务,至于财务、人事等等问题,就留到企业壮大的时候再考虑吧。依稀记得开张那天,徐侃开着他爸单位那辆车去到锦江边,我们买了两瓶可乐或者其它饮料,在江边,我们抽了半包烟,畅想着日后的辉煌蓝图。

    大概一两个月后吧,一笔业务没谈成,我们关门了。

    这么一眨眼,春天就结束了。

    初夏时,鳖哥忽然从上海回来了,还把他的台式电脑也带回来了,我跟他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但不熟悉,后来一起“北漂”的时候,我给他拍了一组照片(今天想来其实是很low很非主流的),这组照片却让他大为赞赏,时常与我聊及文学、美学等范畴的话题,我们这才熟悉起来。

    再后来我先离开北京,一年后他也去到上海,中途那几年,我们似乎还断断续续见过一两次,偶尔也会通通电话,网上聊聊天,总之,大概知道彼此最近的状态。

    但那次他回来我完全不知情,后来才知道,是他一个远方亲戚准备在铜仁开一家KTV,亲戚看中了他的设计能力,以及廉价费用,于是不断忽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许以丰厚回报及未来大好发展,而鳖哥则因一腔热血及社会阅历不深等情况,毅然决然辞去上海的稳定工作回到铜仁。

    他回来后,前两个月我们很少见面,更不要谈一起吃夜宵了,主要是因为他太忙了,我对他那时的印象大概只剩下两个:一是他坐在那间狭小昏暗破落的房间里,那张长满青春痘冒着油光的脸,近乎呆滞对着电脑屏幕修改着设计图;二是他穿着价格不菲却不太合身的潮牌衣服,出入杂乱的KTV,扯着嗓门告诉那些装修工人这里那里该怎么装修。

    KTV终于装修好了,此时已经是酷热难耐的盛夏了,铜仁人都知道这里的夏天多么让人崩溃。

    没几天,鳖哥说要请我和徐侃,还有另外几位朋友去那里唱歌,去之前他很得意地说,今晚看我刷脸卡。等我们唱了几个小时出来,各自大摇大摆准备出门时,前台收银人员拦住了我们,鳖哥上前和对方沟通了几句,但明显没什么用,他有些尴尬说,你们稍等,我先打个电话。

    他走到KTV角落处,通了好几分钟电话,最后他走到前台付了钱,走出KTV后他笑起来,我亲戚给我打了折,还是很便宜。

    又隔了一段时间,或许是盛夏夜晚吧,有天晚上我们一起吃夜宵,那天晚上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快结束时他小声问我,安安,你说我留下来如何?

    我说,留下来?

    他点头,以后就不出去了,留在铜仁上班,我亲戚说给我介绍一家单位。

    我说,那好啊,外面上班太累了,还是铜仁悠闲。

    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或许是因为我之前在外面上班的失败案例,我一直向他灌输着外面的各种艰辛(其实他肯定比我更深有体会),最后他叹气道,也是,铜仁毕竟还有我爸留给我的一套房子,旧是旧了点,小是小了点,好歹也是一套房。

    就这样,鳖哥进了邮政局下属一个设计公司上班,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我也在某单位上班了,感情上,我和一位女生处于暧昧阶段,她很喜欢喝甜得发腻的奶茶,那天我们在河滨公园里散步,树叶不停掉落在我俩脚下,我说,要不以后我们开一家奶茶店吧,名字就叫《米格的秋天》。

    她说,好啊。

    铜仁的秋天格外漂亮,却也格外短暂,短暂得让人还来不及伤感,就已经进入凌冽寒冬了,等到我穿上秋衣秋裤时,我与这个女生的感情也无疾而终了。

    没多久,徐侃和另外两个男生开了一家咖啡店,他们三个人都出生于1982年,于是咖啡店也就取名为《1982》,那段时间他很忙,我还陪着他去怀化等地进过货。

    咖啡店开起来后,生意异常火爆,第一次他们分营业款后,徐侃就给我打了电话,电话中他声音格外兴奋,日他妈的,今晚老子们去做一个大保健!

    又隔了几天,徐侃说,干脆我们俩也开一间咖啡店吧?地方我都想好了。

    我说,哪里?

    他说,花果山。

    我说,日他妈的,花果山那边太偏了,卵个去那边喝咖啡。

    他很肯定说,不可能!只要老子们开起来了,绝对有人来的。

    最终我被他说服了,那年冬天我们开始了漫长的装修生涯,这过程中他一直催促我想一个店名,我实在想不出,某天看见门牌号,我们租下的这套小别墅地址是“花果山南路二号”,我说,干脆就叫“花果山贰号”好了,简称“花贰”。

    他说,可以,这名字不错,绝对能一炮打响!

    但事实是,每一个认识我们的朋友都在质疑:这两个卵人到底想搞哪样?

    连鳖哥这样的人都说,安安,你和徐侃到底想搞哪样?

    我说,开咖啡店啊。

    他不停摇头,地方好是好,但是位置太偏了啊,你们到啷个偏的地方开,到时候有人来?

    还有人说,你们两个憨卵,这一片马上要拆了,到时候等你们一装好,第二天国土、城管的人就来了,给你们大门上写“拆”字。

    我和徐侃相视一笑,真要这样就算了,而且真要拆,至少也有点补偿嘛。

    对方说,有鸡巴!有补偿也是给房东的!

    一年就这么飞速过去了,等到初春时节,徐侃在1982咖啡店里邂逅了一位女生,也就是他后来的老婆,他摇头长叹,哪样叫女神,妈的,你要是见到她,你就晓得其他女生有多普通了……

    我说,她在哪个单位上班?

    他说,还在外面读大学,太纯了。

    他不停感叹,真的,那天她一进我们店,所有男生都盯到她看!

    他说得口沫横飞,我却不太能想象那场面,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喜欢着一位面黄肌瘦的女生,我们牵着手一起爬过架梁山,还一起去江边吃过鱼。她向我推荐了《风居住的街道》那张专辑,我在电驴上下好这张专辑,刻成碟、打印出封面,装好送给她,还给她拍了一张没有露脸的照片。

    可惜最终我们也没好成,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大概我和她之间的事,还可以写上好长一篇吧?

    等到“花贰”装修好后,徐侃在院子里种下桂花、金银花、百合花等等花(除了桂花,其它的都没活),他还做了一块亚克力板张贴在进店的阶梯处,上面写着,在这里种下百合花,等着你回来。

    除此外,他还买了一套木雕工具,经常在入夜后,一个人就坐在小院子那张长凳子上刻着木头,说是要亲手给那女生雕一只发簪。他留给我的除了这个画面,更多则是拿着手机,面带谄媚笑容,不停点头哈药,说什么我根本记不起来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觉得那画面很不真切。

    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没等女生回来,他就先跑去女生的大学看她去了,还带着对方去了苏杭等地玩了一大圈,让我很是羡慕,感叹真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

    直到多年后,我老婆有次喝了酒,很鄙夷说,你们开的那家咖啡店,根本就是为了泡妞。

    真是斩钉截铁一语中的。

    “花贰”开起来后,生意也慢慢好起来了,这让身边的一些朋友觉得挺不错的,没多久,鳖哥和另两位朋友一起开了“书格”,是一家不仅仅卖咖啡的咖啡店。那段时间我们很少见面,各自都忙起来了。

    我进了新单位,他调了新岗位,不过一个星期半个月总会见见面的。但印象中,每次见面他都很沉默,问一句答一句,也只有喝了酒之后,他才会主动说几句。有次他稍微喝多了一点,抱怨道,日他妈,当初我就不该听我亲戚的,现在这个工作太心烦了,工资一点点,每天累死累活。

    他抬起头,脸上很有些阴郁悲哀,最关键是,我不喜欢在铜仁上班,每天都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怎么劝他,那时候我自己也很郁闷,可能是正在经历着“青春期”的第N个叛逆期,那年我26、7岁,按说也是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我爱过醉过笑过哭过,我看过远方的景色,读过醉人的诗句,体会过男欢女爱的美妙,可我也承受着工作、生活中难以描述的各种压力,以及小城生活的枯燥与一成不变,我想让自己积极从容去应对,可小城的懒散与敷衍早已融入我的血液,于是我经常很矛盾,我也想摆脱掉这些烦恼,却毫无章法。

    只不过,对于未来我依然心存美好,也就是在这年的冬天,婚姻生活向我走来了,我顺势辞去工作,离开了铜仁,离开前,我和很多朋友都喝了酒聊了天,这些朋友大多都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有鳖哥说,真羡慕你。

    我说,羡慕我哪样?

    他说,离开这个卵地方。

    就在我去杭州后没两个月,有天意外接到了鳖哥的电话,他说,我决定了,我要回上海!

    没多久,他真的来了,我们骑着自行车来到钱塘江大桥上,望着桥面下的浑浊江水,彼此笑了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在杭州时,我们隔一两个月就会见一次面,大多是他来杭州找我。这中间他也谈过两次短暂的恋爱,有一次甚至还差一点和对方结婚了,但最终却放弃了,对方父母执意要求婚后他必须离开上海,和女方回到另一座小城市生活。

    再后来,他从上海又去了厦门,今年初我去厦门找他时,我们买了很多酒,在他的小房间里畅饮一夜,聊了很多以前的事。

    后来他说,我想在铜仁买套房。

    我问他,为哪样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说,像我这种爸妈都没有的,也就和朋友最熟悉了,铜仁朋友最多,最熟悉,买一套吧,以后不想上班了,就回去住。

    昨天晚上我又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安安,下个星期我要回铜仁了。

    我说,回去搞哪样?

    他笑起来,有一单大的生意!这次可能要在铜仁待三四个月。

    我说,那好,到时候你先来贵阳,在我这里住两天。马上挂清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能一起回去,我也想回去上上坟,看一看。

    他说,好。

    开始我在网上和徐侃聊天,也说到鳖哥这事,我开玩笑说,他这次回去,不要又像十二年前,一去又走不脱了。

    徐侃很深沉说,留在哪里都是因为人。

    想来也是,上海有上海的好,杭州有杭州的好,厦门有厦门的好,铜仁自然也有铜仁的好。

    铜仁啊,发展到今天,的确是日新月异了,可本质上还是一座小城(或者在心里我一直希望它就是小城),这座小城的四周都是青山,住在城里任何一个地方,推开窗户总能看见山,老祖先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他第一次回铜仁时,我也写过文章,似乎还引用了“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这样的诗句,而这一次,应该都没这么矫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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