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什么打算？”上海本地的朋友问道。
“听说1933老场坊很火，过去看看怎么样？”我回说。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娓娓介绍起来：“它是1933年租界建的宰牲场，规模很大，在远东属第一。构造也很特别，有许多独到之处，十多年前被改造成富有创意性的文化街区。在那儿举办过法拉利F1派对、雷达表50周年庆、巴黎艺术设计展等许多大型活动，也是电影《小时代》的取景地。”
我津津有味地听着，可朋友话锋一转，说道：“但它阴气比较重，还是不去了吧。”他的话反而更激起了我的兴趣，“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撞见鬼吗？”看我义无反顾的样子，朋友最终妥协了。
1933老场坊的确别具一格，其外形四四方方，墙面上布满圆形小窗，自下而上一串串地排布着，恰似水里游动的金鱼正在吐泡泡。而楼底的立柱也非同一般，下细上粗，犹如根根大象腿。
“这叫伞形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承载力。”朋友边说边带我步上一条缓坡。
“咱们今天不走寻常路，沿牛道上去吧。”看着我一脸懵逼的样子，他解释说：“这是当年牛、羊、猪去屠宰场的路。”其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诡谲，我会心地笑笑，并没有在意。
“你看这路面被做得粗糙不平，就是为了防止打滑，许多地方设计得很窄，是不让牲畜走回头路，而且出于安全考虑，人员要单独走楼梯。”
我们缓缓上行，抬头望去，水泥连廊纵横，那是待宰羔羊们奔赴刑场的小道。倾泻而下的阳光，将它们映成天桥，缥缈而又魔幻。老场坊里满是咖啡屋、茶室、小吃店，给人以置身在热闹非凡的游乐场之感，可殊不知这里曾是成千上万生灵的升天之地。
“一百年前的人们就已经很仁慈，屠宰牛羊都是用电击。”朋友似是在颂扬人类伟大的良善，我着实无语。到了四楼，他指着黑洞洞的圆窗说道：“老场坊里面的血腥气非常大，所以布置了很多通风用的窗户，且它们都朝西，有为西去亡灵超度的意思。”
他的话令我不快，我回怼道：“杀完生还要再立牌坊吗？”参观完老场坊，我给朋友讲了一个故事：
楚威王派人请隐居山中的庄子出世，庄子对来人说，楚国曾将死去的神龟供奉在庙宇之中顶礼膜拜，可谁知道，那乌龟宁可钻到泥里苟且偷生，也无意成为人人敬仰的牺牲品。最后庄子还是拒绝了当官的邀请，逍遥自在于穷乡僻壤之中。
“被送上电击台的牲畜，大概宁愿忍饥挨饿，也不愿被大卸八块吧。”我带有挑衅意味地说道。
“生死有命，殊途同归。你我皆小民，何必装那大尾巴狼！”朋友的话令我一时语塞。
202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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