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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保尔是印度裔作家,出生在加勒比海的英属殖民岛屿特立尼达,毕司沃斯先生(下称:毕先生)也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这是故事发生的地理背景。
小说用了倒叙的手法,先写了毕先生买下法务官书记员的房子,再从头叙述毕先生几十年的生活,结尾呼应开头,再写他们在买下的房子里的生活,以及毕先生的死亡。
《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封面1.毕先生的一生
这是一个十足的“房奴”,毕先生作为“房奴”,有着出身的原因,命运好像就这样安排他成了这样的人。他的出世就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用传统的印度迷信话说,克父。其实他的父亲本就不是太好的人。
他人生第一个转折是他的父亲死后,跟随母亲寄人篱下,这一寄几乎就是一生。他在阿扎德那里没受过善待,在布罕穆德那里也没有。他去给人刷广告牌挣钱,必须要寻求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
他人生的第二次转折,是在图尔斯家族的商店,给莎玛写的情书。于是,他几乎是被骗式地和莎玛结婚了,并且留在了哈奴曼大宅。在图尔斯家族里,嫁人的女儿不是泼出去的水,他们给女儿招女婿,就像是给家族找劳动力。
在哈奴曼大宅的生活,艰苦且不幸福。图尔斯家族人太多了,全部挤在那座房子里。但是,毕先生除了这里,又不知该去哪里,他想逃离,然而却始终逃不掉。他在绿谷建了一座房子,因为没钱,木头做的梁,旧铁皮做的顶,还只够一个房间,顶上的漏洞是用沥青补的,下雨的时候变成了沥青蛇。那座半成品的房子,在一场暴风雨中消失了,而毕先生几乎没命。
接着,毕先生到了西班牙港,和《特立尼达卫报》的主编拉锯了一番,才得到了一份工作。这时的他似乎风光了一些。他把莎玛和孩子都接到了西班牙港,和图尔斯太太及其小儿子奥华德住在一起。那时的毕先生有了体面的工作,虽然偶有看不顺眼的东西,但是相比从前的境况,实在是好太多了。但是,他依然没有钱购买或建一座自己的房子。
奥华德留学英国,图尔斯家族除了赛斯一家(因为赛斯和其他姐妹产生了矛盾,发生了争吵),所有人都搬到了西班牙港郊外的矮山,住在一座两层的房子里。那里是野外,缺钱的毕先生会偷摘橙子和鳄梨去卖钱。其他人也是这样,要么砍树卖钱,要么摘果子,还有养鸡的,因为这里实在没有工作可供他们谋生。
在矮山期间,毕先生也在图尔斯家族之外建了一座房子,在树林里边,结果是因为自己在森林里放的一把火,烧了。于是他不得不又搬回和图尔斯家族的人一起。
而后,他们又从矮山搬回了西班牙港。在西班牙港图尔斯家的房子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奥华德从国外回来,实在和他们一起住不下去了,借债买了一座五千五百元的旧房子。虽然那座房子问题多多,破旧到进行了一大番修缮,但却是毕先生拥有的。
他只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住了五年,那五年,一直在等待中度过,等留学的儿女,等五年债务期到,以及等死亡。
他病死了。
他在自己想要写的小说里,总是用一句开头:他三十三岁了,有四个孩子……(要么是:是四个孩子的父亲……)是的,这是他的写照,三十三岁的毕先生,就有了四个孩子,将养孩子就已经要耗去他半生的力气。
毕先生不是完美的人,不善良,毛病一大堆,自私、嫉妒、小气、脾气差,但这就是他。他的一生似乎没有一天是真正为了自己而活的。
2.族裔问题
族裔是这本书体现出来的很重要的问题,也是每一个在非祖籍国生活的作家,在作品中常常书写到的问题。比如华裔作家,也会有华裔的问题,当然每个族裔都是不一样的,体现出来的文化和情感也是不同的。
奈保尔在这里体现出来的,对印度的情感很复杂。他在《印度:受伤的文明》一书中,细数印度经受的磨难,印度本土的“贫穷”。而在这里,他也一样描写贫穷,但是没有直面地抨击贫穷,而是透过毕先生一生为了拥有自己房子的挣扎来体现。并且,在特立尼达生活的印度裔,并不全是贫穷的,像图尔斯家族,像阿扎德,他们就不是,反而是富甲一方的。贫富差距非常悬殊。
特立尼达的印度人,也有非常守旧的,严格遵守着印度教的一些教规,梵学家是受尊敬的人。比如图尔斯家族就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家族,祖宗图尔斯本身就是受人尊重的梵学家,图尔斯太太常常要听梵学家讲道。哈瑞是哈奴曼大宅除了老太太外最受尊敬的人,因为他是个梵学家,总是端着宗教架子,而他死后,老太太经常换梵学家给她讲道做礼拜等等。
但是,作者似乎又是在讽刺这种传统的宗教迷信,哈瑞两次为毕先生祝福,都是莎玛要求的,出身于图尔斯家族的莎玛恪守着某种规则。第一次是为他的商店,祝福之后,本来经营好好的商店,每况愈下,最终关门倒闭了。第二次是房子,修建的第一座房子,原本好好的,让哈瑞来祝福之后,暴风雨中飘摇之后,结局不得而知。虽然这不无巧合和命运的缘故,但是这样的设计,着实让人觉得是在嘲弄。
哈瑞的死亡也带着某种悲壮的仪式感。他是在要求阿南德的演讲背诵之后,突然死去的。阿南德背诵的是一个垂死的士兵最后的遗言:“告诉她我生命最后的夜晚,当月亮升起前。我的身体将不再被痛苦折磨,我的灵魂将得到解脱。”以往都是哈瑞为别人举行葬仪(是了,他为别人举行的葬仪和他为毕先生祝福的仪式是一样的),而这次,是他自己的。他受到大宅所有人的尊敬,因为他总是安静的,他是有学学识的,他也是仁慈的,从不参与任何争吵。他是图尔斯家族最后的传统。
印度裔的身份,在特立尼达岛上,是一个边缘化的存在,他们与主流的社会隔着很多冲突,但是新一代的印度裔人,都在努力冲破身份的枷锁,试图在这里寻求一席之地。毕先生开始的这一代,就是如此。而他的儿子阿南德那一代,更是渴望突破父辈的局限,走出这里,为自己的族裔身份争取发声权。
他们的一个传统,暴力的传统,令人惊骇。丈夫可以随意打妻子,父母可以鞭打孩子,一旦出错或发怒,就是一顿痛打,透过文字都仿佛能听到从图尔斯家族中传出的呼喊声、嚎啕大哭声。这就像是他们流行的教育方式。
作者本身出身的问题,就带着一种矛盾的情感,对族裔的生存,对传统和现代的撕裂,带着一种既批判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V.S 奈保尔(1932-2018)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乡人3.现实观照
这本小说,有很多细节可以触发你的神经,也有很多的隐喻可以挖掘,但是不想多说,想来谈谈这个故事的现实问题。
在阅读的过程中,本人曾无数次回想自身。年初家里决定在老家划地建房,家里三、四年的存款统共也就十五万左右,即使是在农村,修建一座二层的小楼房,至少也得花去三十万。也就是说,在只有存款一半的时候,决定建房子,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然而决定了,于是就动工了。六月份的时候,二层的楼顶封顶时,钱早已经花光了。材料钱、工钱,已经欠下了一大笔,并且和几个亲人借了三四万块了。
如果是在镇上买一套房,十万左右90平,再借点好好装修,亦是能行的。但是,上一辈人不觉得如此,他们认为的是,必须要在老家建座房子,至少也得两层,即使你不会在家里常住。房子是他们的门面,哪怕是借债建的,也须如此。
在当今时代,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个“和房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毕先生的故事触动着神经,毕先生流离多年,拖儿带妻,附在图尔斯家族那里。并非他不愿意脱离,而是考虑莎玛,考虑族裔的传统,考虑社会和经济环境。尽管造成如此局面的也有他本身的原因,但是观念的禁锢才是最可怕的。哪怕他最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也用了一生去偿还债务,最后还没还完就撒手归天了。看到他每次在自己拥有的房子里,遭受焦虑、恐惧的折磨,都会特别地心有戚戚焉,同情他,却深知这是他的命运。
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是,你愿意借贷一生来拥有自己的房子,还是愿意努力等攒够钱再来买一座房子?
贫穷限制的不止你的想象,还有更多东西。比如你的素养、生活质量。
中国人常常亦是愿意当“房奴”的,现在很少说起“房奴”这个词了,可能是因为变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而这,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在房价愈吵愈高的时代,富者越富,穷者还是在拼命摆脱穷的征途上,房子可能是他们一生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安得广厦千万间?现在的确有了,但是许许多多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了。
但愿人人都有片瓦遮雨,都有广厦安居。
2018/09/18 于STU 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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