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子眼见那枚凤羽的标记不由得一怔：“难不成这潇凉月还有天帝之女的血统？可她是一只狐妖啊？”——由不得杜松子多想，一旁的星小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不是说杜松子你不近女色吗？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孟婆看！啧啧啧！”杜松子不欲与她争辩，只是掸了掸刚刚被星小鬼拍过的肩膀，走到孟婆面前。
孟婆将彼岸花印在潇凉月的掌心，见杜松子过来似有话说，便道：“这位少侠有何指教？”
杜松子恭谨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潇凉月一直都觉得杜松子这个人并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一个江湖游医能有多大的能耐能在接龙客栈立足？犹记得初见杜松子时他身着月白色长衫，宽大的衣袖上用银白色的丝线绣满松竹双寿纹。腰间系着一条青霜色松鹤纹样的腰带，周身上下不带一点金玉修饰，唯有头上发冠用羊脂白玉打造，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晕光。长发飘逸，黑如浓漆的秀发无风自动，犹如垂瀑般直抵腰间。这样的一个少年让潇凉月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衣衫褴褛的江湖游医联系到一起。
“请三位到铺前等候，我有话和这位少侠说。”孟婆的一句话打断了潇凉月的沉思，潇凉月收好玉佩，和花青墨、星小鬼二人走出茶铺，在一个方桌前坐下。
“凉月！你说这杜松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不是说他不近女色吗？我看都是假的！”
潇凉月没有理会在一旁絮叨的星小鬼，只是望向茶铺的方向，只见孟婆领着杜松子转到了后间。
“少侠有何话要讲？”
“在下北冥居士杜松子，来此地是为了寻找鸡仙，方才见您并没有为难我们，所以才斗胆向您打听两个人……还望您能助我。”
杜松子说完便俯身拜倒在孟婆面前。
“杜松子！你今年该有一百零九岁了吧？”
杜松子知道自己的身世瞒不过孟婆，于是也不抬头，只是跪在地上轻叩一头说是。
“你知道你给我们冥界造了多大的乱子吗？你行医救人本是积德行善之事，可你却违逆天理，将阳寿已尽之人收回人间，你这是悖逆天伦你知道吗？”
孟婆说到怒处不由得甩了一下宽阔的衣袖，一股带着汤药味儿的气息直逼杜松子的鼻腔。
“我行医救人是觉得世人无辜，从未敢忤逆阎魔大人，也不敢做有违天伦之事。我曾经发愿，一生不娶妻，一生不传道，只修此生，希望能够解救更多的人于水火！”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有些人就应该去死！”
不知为何，刚才在外面杜松子从孟婆眼睛里看到的那一抹叹息此刻如同氤氲的雾气一般又在她的眼中蒸腾。或许她厌倦了自己年轻貌美的容颜想要有平凡人的寿命和生活，亦或许她受够了每天面对这些来来往往的鬼魂也不愿意为他们倒满那一碗碗碧绿的茶汤呢？
有些人就应该去死！
她说的何尝不是自己？可是孟婆已经不是人了！
杜松子依然不敢起身，只听得孟婆道：“阎魔大人想到了一个法子，你还记得你曾经试图救过却没有救活的那一对兄弟吗？阎魔大人令他二人做了黑白鬼差，以后再有将死之人就会有他二人将魂魄领回地府接收阎魔大人的审判，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二人是谁了吧？”
“难道是……”
“没错，以后你就可以经常见到他俩了！”
杜松子脑后如一道惊雷闪过，那似乎已经是记不清年月的事情了……
杜松子那年还只有七十多岁，曾经搭救了一对为了帮助村民疏通河道驱散洪水而力竭身亡的两兄弟。
他只记得全村的村民都在为这两兄弟祈愿，希望上天见怜，让着两位好心的兄弟能够活过来。于是杜松子耗费了自己的修为将二人融入他所设下的结界中，为的是防止二人魂飞魄散。杜松子拜托村民看护，自己只身前往南海寻求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结果就在杜松子回到农舍的那天，结界被打破，这对兄弟也离奇失踪……
杜松子也由于心力交瘁，内力损耗当场吐血昏厥，手里还握着从南海寻来的“九死还魂草”。
孟婆嫣然一笑道：“他们两个已经不记得你了，以后如果你再有延长凡人阳寿之举，我必派他二人与你争之，到时候让你看看你曾经想要救下的人是如何和你作对的！这种感受，会不会很奇妙？”
孟婆说完，俯身虚扶了一把杜松子，待杜松子颤抖着起身，孟婆给了杜松子一样东西。
“你修炼时日已长，肉身早已不同凡胎，这次前去璇玑国会遭遇凶险，念你一心向善，这个东西可保你性命，只是你要切记，不要再干涉凡人的轮回！”
杜松子接过孟婆的东西，隐在怀中，郑重再拜，方退了出去。
世人皆道长命百岁好，可命长如孟婆、如自己，时间久了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看惯了那世态炎凉，看清了那人情世故，若不是一份执念放不下，何苦折磨自己过百年。
杜松子走出茶铺，看着那一片的彼岸花海，心中生出些许宁静，站在忘川之畔，才觉得人生一世恍然如梦。
“孟婆！你在吗？”
杜松子和众人一起望向声音的来源，便见到衣着一黑一白的两个年轻人健步如飞地朝着茶铺走过来。两个人生得丰神俊朗，英气勃发。白衣少年温润如玉，黑衣少年雄姿挺拔。杜松子看着当年为了治水而牺牲自己性命的两个少年，心中隐隐作痛，只是在潇凉月她们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花青墨皱眉，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让三位久等了，我只是向孟婆请教一些事情，不想耽误了各位的时间，先陪个不是。”
杜松子说完便作了一揖。
“哎呀！凉月！我都饿了，咱们快走吧，这里阴气森森的……”
星小鬼依旧絮叨着要吃东西，潇凉月看向杜松子的眼神似乎有些敌意，那是潇凉月第一次觉得杜松子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她并不知道刚刚在茶铺里他与孟婆说了什么，也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黑白鬼差时杜松子脸上会出现那种失望和心痛的神色。正如一直以来杜松子给她的感觉一样——深不可测。
他是个凡人吗？还是妖？
潇凉月告诉自己，杜松子此次与她们同行并非一心寻找鸡仙，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而那件事视乎要比寻找鸡仙更加重要或者隐秘，只是现在潇凉月还感受不到杜松子的真实目的，但她能做的就是找到鸡仙，再把一行人安全带回接龙客栈。如果有人阻碍她，不管是谁，她绝不放过！
所以，杜松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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