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肛肠外科 彭慧转载(文章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当你把亲人得了绝症、命不久矣的事实告诉病人亲属的时候,病人家属会是什么反应?
医生们常常自嘲,从医久了,也就看开了生死,七情六欲也退化了。
但是,在绝症面前几乎没有心理准备的家属却不是这样——这种强烈的情绪刺激,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次冲突的起点。
我是一名肿瘤医生。
我常常要告知患者和家属那个致命的「坏消息」。
有一次病情告知,患者是一位肝癌晚期的男性,伴门脉癌栓和腹水。这种患者病情进展快的话,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患者家属来了很多。我把家属叫到办公室准备病情谈话,一字排开的是患者儿子和女儿,再是患者的媳妇和女婿,接着是患者的弟弟。最后一位是患者的老伴,她是执意要进来的,子女拗不过母亲的坚持。
当我介绍患者病情的时候,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眼神和嘴巴,我掠过这一排关切、不安、甚至惊恐的眼睛,我突然在想一个问题:这么多家属以及患者本身,知道噩耗后,哪一个才是最关心病情的人;患者因癌症去世,哪一个又是最哀伤的人?
哀伤源于对绝症的恐慌,对未知的不安,对死亡的惧怕,于患者、于家属,甚至于天天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医生,都有可能被感染。
毕竟人是一种充满情感、富有灵性的动物。
当患者确诊为癌症的时候,我们最开始都是抱着根治治疗的希望,治疗开始的的时候它的比重最大。
随着疾病的进展,姑息治疗比例逐渐加重,根治治疗比重逐渐减轻。
接着就是终末期的临终关怀,和家属追思阶段。
因此,无论对患者还是家属,哀伤的疏导应贯穿姑息治疗始终。
其实哀伤的辅导,也正是体现以人为本的现代医学模式:由最初的机械唯物论医学模式、生物医学模式,到现在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
治疗疾病越来越关注患者心理,以及患者本身所处的社会环境。
因为现在的疾病谱和死因谱主要是心脏病、脑血管疾病以及恶性肿瘤,这些与个人性格、行为、生活方式、心理因素乃至经济收入都息息相关。
相关学者在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基础上,提出了「灵性全人照顾」,即协助患者(大多是绝症患者)寻找他们的价值,在疾病与接近死亡的过程中找到生命与受苦的意义。
这主要从患者的过去、现在、未来入手:
「过去」包括回顾生命和意义治疗;
「现在」是指活在当下;
「未来」则包括保有希望、接受死亡和放手。
其中保有希望又有四个层面的意思:
治愈
活的更久
好的生活质量
没有痛苦并尊严的死去
其实这四个层面,也正是面对绝症时,医生与患者共同追求的目标。# 但我们都知道,患者家属所追求的,常常只有前两层而已 #
肿瘤科走廊的那条长凳就是人生百态的缩影。
有时家属嚎啕大哭、或是掩面而泣、或是一言不发。
很多时候他们和患者一样,因为绝症的煎熬内心也是奔溃的。不管是刚刚确诊,还是肿瘤复发转移,或是最终患者离去……
很多时候,我们往往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了患者身上。患者走了之后,我们基本就终结了医患关系,对于患者家属的关心基本为零。
有研究表明,比如说患者去世后,家属哀伤可分为三个阶段:
最开始是震惊,它会持续数小时到数周,一般这是家属知道患者离开的那一刻;
接着是沮丧,丧亲后持续数周到一年左右;
最后是恢复阶段,从丧亲后六个月开始。
那么,在这些哀伤的家属当中,谁又是最伤心的人呢?
曾有调查显示:面对亲属患有绝症或离去,最哀伤的家属构成:患者配偶 68.8%,父母 20.8%,子女 7.8%,兄弟姐妹 2.6%。同样还有研究显示,配偶比其子女更哀伤;失去年轻的家庭成员的丧亲更哀伤。
找到了最哀伤的人,我们就应该有的放矢地为他最大限度的降低哀声程度,适当的死亡教育,跟进电话关怀,必要时心理医生介入。
在国内,追踪并辅导患者家属的哀伤,基本处于空白阶段,一是医护人员没有时间顾及,二是社会本身就忽略这个问题的存在。
相对于国外,这些工作基本由相关专业背景的社工,以及志愿者在完成。
所以,对于家属哀伤的辅导,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有待提高。# 尽管医生肩上背负的责任已经足够沉重了 #
面对疾病,乃至绝症,我们往往把自己修炼成没有七情六欲的「灭绝师太」,特别是肿瘤医生,天天面对生死,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伤春悲秋。
但真到了面对绝症患者时,没有一点哀伤,是不可能的。
在血液科,有一位鼻腔 NKT 淋巴瘤中晚期的患者。她接受六次化疗后,肿瘤细胞一直没有缓解。有天早上查房,她在丈夫竭力地搀扶下,都没能坐起。
她仰着留着鼻血的鼻孔,微弱地说道:「医生,我什么时候才能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上级医生眼角闪着泪花,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挤出了几个字:「会好的,相信自己!」
然而,第二天那位患者就走了。后来将近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们都要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才能勉强上班,因为与她共同抗癌将近半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而且,耿耿于怀的是:她扛过第六次化疗,或许就能迎接新的生命。
对于医生,天天面对疾病,面对痛苦,面对生死,更需要有一颗强大内心来转移和应对精神压力。
并不仅仅是患者和家属需要安慰,医生也需要得到更多的疏导和帮助。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说的是面对患者时医生的责任。但这句话,可能还要面对家属,甚至是我们医生自己。
彭慧
副教授、副主任医师,外科学博士,硕士生导师
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肛肠外科副主任
【社会兼职】
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大肠肛门病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兼秘书
中国医师协会肛肠专业委员会医师考核分会副主任委员
世界中联肛肠病专业委员第三届理事会理事
中国抗癌协会大肠癌专业委员会TEM(经肛直肠微创外科)学组委员
广东省医师协会胃肠外科学医师工作委员会委员
广东省临床医学学会华南名医联盟医学专家会员
European Journal of Gastroenterology & Hepatology
Techniques in coloproctology 审稿专家
【医疗特长】
主攻肛肠良恶性疾病的诊断与治疗,擅长盆底疾患、顽固性便秘、复杂性肛瘘、痔、肛裂及结、直肠良恶性肿瘤的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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