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瑶瑶身体不好。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去上学，但瑶瑶只能待在家里。

我给他买了一架望远镜。无聊的时候，他就趴在阳台上看对面楼层的人在干什么。

他最喜欢对面的一条大金毛，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凤梨”。

镜头里凤梨正摇头摆尾跑到主人身边去，瑶瑶问我：“妈妈，我们能不能买一只小狗啊？”

“不行。因为小狗很脏，到处拉屎撒尿。”瑶瑶有点失望，但没有同我争论。他总是那么懂事。事实是，我怕养一只狗对瑶瑶的健康不利，谁知道狗会不会一不小心咬伤瑶瑶呢。

“爸爸去哪啦？”

“爸爸嫌弃我们，不要我们了。”

“什么叫嫌弃？”

“嫌弃就是不喜欢，和你不喜欢吃番茄一样。”

“那爸爸不喜欢瑶瑶了？”

“不是，是妈妈的错。”

瑶瑶总能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感，一发现我不开心了，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

今天出门买菜，看到有小孩在小区里玩沙子，我一时兴起，过去问他：“你在做什么呀？”“老巫婆，滚开。”虽然有点蓬头垢面、穿着邋遢，但我可不能忍受这种称呼。“你不能这么叫我，没人陪你玩吗？”“不和你一起玩。神经病，有毛病。”我不由生气，心想现在的小孩教养可真差，瑶瑶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今天瑶瑶精神不好，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我本想叫他来看凤梨，但凤梨不知为什么不见了。后来听楼下的人议论才知道，凤梨家遭贼了。“真是奇怪，什么都没丢，就丢了只狗。”我听了之后很担心瑶瑶，常常和他聊天开解他。

没过几天，凤梨家楼下的人养了一只小边牧。我对瑶瑶说：“凤梨变成黑白的啦。快来看啊。”我说了好几次，瑶瑶才勉强相信了️一点儿。“妈妈去问问看能不能带凤梨下去玩好不好？”于是我去那家人家问是否能带他们的狗去溜溜弯。“不行，我养得好，不认识的人拉不走。”不知道为什么，狗主人骄傲的表情让我心里有些刺痛。

没过多久，黑白版凤梨也不见了，我猜想是被偷走了，或是过马路被车撞了。那只狗总是横冲直撞跑得飞快，不出事才怪呢。

瑶瑶一口饭都没吃，整日病怏怏的，话也不怎么说了。我心痛极了，只得到处跑，想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哄哄他。

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头痛失眠更严重了，喉咙也火烧火燎得疼。

一个月后，我在地铁站看到有一只小金毛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它的眼睛亮亮的，比黑宝石还漂亮。是被妈妈遗弃了？周围的人都视若无睹，步履匆匆。

我抱起小金毛，把它带回了家。“瑶瑶，快来看，我带凤梨回家了。”瑶瑶依然无动于衷，我把小凤梨抱过去给他看，小凤梨瞪着圆滚滚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瑶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瑶瑶的手背。

这几天，我把瑶瑶和小凤梨照顾得很好。晚上终于能勉强入睡了，但却做了个噩梦。梦中凤梨浑身是血朝我直直冲过来，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有一天，那个人来找我了。

以前他见我总是笑吟吟的，现在却愁眉苦脸。

“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我有什么病？就是头偶尔有点疼。”

“你为什么把对面的两只狗摔死了？”

“什么？我怎么会摔死凤梨呢？我还要让它和瑶瑶一起玩呢。”

“这小狗你哪来的？抢别人的？”

“你说什么话呢，小凤梨是上天赐给瑶瑶的。”

“这狗我要带走，免得又被你弄死了。”

“不行！小凤梨我要留着，瑶瑶要和小凤梨玩。”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瑶瑶早就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瑶瑶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他用力把瑶瑶摔在地上，瑶瑶摔得四分五裂。

我一时头痛欲裂，站不稳只好蹲坐在地。

他居高临下望着我：“清醒点没？”

我不管他，爬过去把瑶瑶抱在怀里：“瑶瑶不疼，妈妈在啊；瑶瑶不怕，妈妈在啊……妈妈在啊……”

我想去拿他的手机打急救电话，他却一把抢过去。“医生，她状况又不好了，再到您那儿待一阵子吧。”

我扑上去要抢电话：“快点找医生啊，瑶瑶要不行了！”

他一脸悲怆：“瑶瑶从阳台上掉下去摔死了！！”

“你说什么啊！瑶瑶还在这儿呢！快点救他啊！”

没多久，有几个高大的男人来拉我，不知要带我去哪里。

“我的瑶瑶！快点去救瑶瑶啊！”

那个男人注视着我，眼里慢慢蓄满盈盈水光，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又在说那句最动听的话：“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