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 芽

阳台上空出两个花盆，长方形的，一大一小。十天前先生心血来潮，在小花盆里种了蒜，一起种进盆子里的还有花肥，两天后，蒜便冒出芽，一天天长势喜人。

晚上烧了紫菜蛋花汤，颜色单调，“要是有点葱花或蒜花点缀一下，味道肯定更好……总不至于为这么点葱或蒜再跑一趟超市吧！天还下着雨呢。”我喃喃自语，突然想到阳台上的蒜苗，绿油油的，不足20厘米，正鲜嫩，拿起剪刀，平着根部剪断，于是我的紫菜蛋花汤黄的、绿的、紫的，色香了，味自然美。

先生坐定吃饭，拿起调羹喝汤。

“汤好喝吗？”

“好喝。”

“今天的汤是不是更好喝？”

先生奇怪地看看我又望望汤，狐疑不解，只片刻便恍然大悟，连忙跑到阳台，“这么小的蒜，你也下得了手？”他“气”得嚷嚷起来，我听出了他故作生气的口吻中透着得意。

“嗯——确实香！”先生坐定，又满怀深情地吃口汤，夸张地说。“还有大花盆空着，改天我再种点，以备你的不时之需。”

第二天，同事小芳拎两包蒜头来到办公室，她问我要不要？自她走进走廊，我就闻到浓郁的蒜味，尽管那蒜被扎在黑色的塑料袋里，身份没有一点暴露。“你哪来这么多蒜？味还挺香，不像超市的，闻不到什么蒜味。”我疑惑地问她。

“婆婆从山东老家托人捎来的。”

“还是自己种的蒜味地道。”我说。

“老家的人们几乎家家种蒜出售，听婆婆说，投放到超市卖的蒜，都经过了特殊的光疗，光疗过的蒜就不容易发芽、存放的时间长，味是不是被照淡了？不清楚。婆婆说那样的蒜都是变了种的，吃起来不放心呢。”小芳回答道。

我接过小芳的蒜，打开一看，蒜味虽浓郁，但蒜的个头、蒜的外观明显逊色于超市货架上的蒜，根须上还带些泥土，像没来得及梳妆的村姑来到了这里，模样寒碜、土气。

我突然想到，有个远房卖水果的亲戚，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他刚批发来的香蕉、西红柿都是青涩的，可以存放数日，第二天需要出售的香蕉、西红柿，头天晚上，他便用一种特殊的药液往上一抹，第二天早上，香蕉就变成黄澄澄的，西红柿也变得鲜红，模样俊俏诱人，卖相十足。之后，每次吃这类东西，我都不敢多想。

昨天刚在超市买的蒜，先生说再种一盆蒜，不知道种了没有？来得及的话还是让她种小芳婆婆带来的蒜稳妥！

不巧得很，先生已把蒜种下，花盆还湿漉漉的，泥土上洒满花肥，一粒粒彩色的颗粒，把黑色的泥土扮靓。

先生每天都踱步阳台仔细观察，第三天，蒜仍不发芽，他很纳闷：“怎么还不出芽呢？”第五天还没动静。我把小芳婆婆的话说与他听，他惊讶地说，“还有这种情况？第一盆种的蒜也是超市买的，是忘了光疗？或是光疗的程度不够？”

眼前这盆不发芽的蒜是不是也经过了光疗的毁灭？生命被做了阉割？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不得而知。第六天，我趴在花盆边，想探究种下的蒜是不是真的没有生命迹象了。仔细观察半天才看见靠近盆边的一个蒜头冒出一点点乳白色的芽，像是拼尽了全力，生命才开始就透着衰败的迹象，其他的蒜像化石一般静止不动，早断了繁衍的念头，甚至连抗争的想法都不存在。

它们或许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伤害，剥夺了生命的权利！也许存在光照，也许是先生的蹩脚技术。

同样是蒜，确有不同的宿命，它们从最初的培育方式、培育方向就不同，成熟后经过不同的筛选、包装，被输送到不同的平台，演绎着各自不同的人生，它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享受被选择的权利。在规定好的轨道上运行，无法抗争，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与捉弄。

其实人的命运有时又何尝不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摆布而身不由己呢？

没有不想发芽的蒜，在泥土的芬芳里扎下根，和属于它的季节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