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穿着病号服跑到他家楼下。此时太阳离地球已经近了许多,照得她的脸色更显惨白。当他看到她,只是沉默着擦肩而过。她用尽全力叫住他:“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以背影相对,她开口轻声问:“我只想偶尔能见到你,或者……听你说说话,可以吗?”
自始至终,她不曾妄言表白或想得到些什么,可他仍旧沉默不语。她闭上眼睛已不敢再看,心跳沉缓,不禁凄声:“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终于开口回答:“对。我马上就要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不需要你了。”
耳畔传来他靠近的脚步声,接着是撞击与碎落声。她睁开眼只看到满地残雪,那架雪做的钢琴已被他毁坏,他平淡地道明:“这些都没用了,你走吧。”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转身远去,她久久地凝望那个背影,直到倒在雪地里。
后来,她再不曾伸手触碰过那般彻骨的冰天雪地。他们家也从北方搬到了南方。每当提起旧事,表姐就问她:“你还怨他吗?”
她摇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保他周全,而我的一厢情愿却给他添了麻烦。”
她说得简单,可转眼十二年过去,仍是孤身一人。亲戚给她介绍的对象她从来不见,乐妈妈经常为此事闹脾气。某天,爸爸拿着一份报纸把她叫进了屋里。
他坐在藤椅上指着新闻照片中的人问:“他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照片上的人是林森,他已成为知名作曲家即将回国巡演。她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爸爸摘下眼镜告诉她:“你知道咱家的二店当时为什么关了门吗?”
这个话题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乐爸爸缓缓道出往事:“因为当时你妈妈被人骗了,欠了债才不得不卖掉二店。而那个骗子就是林森的妈妈。”事实令她难以置信,爸爸还在继续讲述,“当年林家已经濒临破产,他爸爸因此自杀,所以他才会到咱家来打工,她妈妈则开始到处借钱骗钱。她避开他来骗你妈妈,先是骗走了一批乐器,后来又骗她入伙林家亏损的乐器厂。当然,这些林森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咱家被抢了,他才发现他妈妈和我们家有着密切往来,导致我们家被债主错认为是林家的亲戚或是朋友这才抢走了店里的钱和东西。他的手是被高利贷打伤的,他想把咱家店里最好的那把小提琴给要回来,可那帮人不给。再后来,你也就喜欢上了他,是吧?”爸爸问她。
面对尘封的事实,她已答不出一个字来,爸爸又说:“可林家已经宣告破产了,他妈妈也卷款潜逃了。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家的墙壁是深白和浅白方格的?”
她缓缓点头,他却摇着头说:“那不是墙壁本来的颜色,是油画卖掉之后留下的印记。”
乐雪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断断续续的提问:“那……爸爸你是……”
他接过问题回答:“你住院的时候他来找过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我。他说他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他不想牵连你。因为你是这个世上仅剩的全心全意为他的人。从你偷走了那张字条起,他就对你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并记住了你。其实那上面写的是还钱的期限,他当时从那个女孩家借了一笔钱用来操办葬礼,而他们其实早就分开了。可他发现你竟然想要偷偷挽留她,他便越发在意起这个特别的你……他说,自己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这个永远不懂得利己的你。”
最后爸爸告诉她:“当年将你从雪中急匆匆地抱回医院的人也是他,不是我。”
事实的真相终于被揭开,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原来一无所知的人是她。
身旁的父亲拍着她的手说:“去找他吧……”
这一年乐雪三十岁,在报社写稿,从不外出采访,他成了她的第一个出访对象。
在L先生归国后的首场演奏会后,他被众多记者包围在大堂内进行访问。
一位女记者伸出麦克风问:“你认为爱是什么?”
他在众多人中看到她,一阵沉默后,微笑着告诉她:“护她周全,愿她幸福。”
女记者手中的麦克风与眼泪同时滑落,伴随他的话音:“这是从前一个女孩教我的。”
对面的她早已泣不成声,他又问:“你知道,我最后喜欢的那个人是在哪里遇见的吗?”
周围的记者立即追问起来,他望着十二年不见的她回答:“礼堂。”
她在痛哭中含笑,原来他早已有了答案——其实,厄洛斯只是个美丽的小孩,所以唯有最纯粹的心方能解开爱这个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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