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来源于生活,但生活总能超越剧本。
那天早上我被哭泣声惊醒,屋里光线暗淡,床头的手机显示着才六点四十五分,我以为是哪儿个女孩在走廊里在跟朋友哭诉伤心事,猛然发现舍友的床上空荡荡的。昨天晚上十二点,舍友还没回来,我以为她又要留宿在她男朋友的单人宿舍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发微信询问,她很快给我回复:“我有点事,你先睡,给我留个门。”我当时有点困惑,因为以往的回复都是“今晚我不回去了”,但是没准他们闹了点小矛盾,男女之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我没放在心上。现在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我隐约觉得大事不好,赶紧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阳台上,发现舍友穿着那套日常的吊带短裤睡衣,靠着墙坐在厕所的地板上,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扶着脸颊,泪眼婆娑。我被这一幕惊到了,完全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把那个平时乐乐呵呵,不拘小节的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我赶紧去拉她,那时候刚入春,早晚还透着寒意,我说:“地上凉,有什么事坐床上说。”舍友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挣脱了我搀着她的手,勉强压制住抽泣说:“我想这样,这样坐着舒服”。我拿她没办法,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蹲着抱了她一会儿,腿脚酸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去给她递来毛巾,烧了热水。
在感情里,我舍友算是一个可怜人。自从她搬进我宿舍起,已经数不清跟她男朋友闹过多少次矛盾了,每一次她都会连续几天吃不下睡不着,顶着巨大的疲惫与悲伤来往于实验室和宿舍之间,没办法,毕竟生活还得继续。我很心疼她,会耐心听她诉说,用心开导她。几乎每次他们矛盾的导火线都是他男朋友提出学业压力太大,他们总在一起影响他正常学习,他们彼此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于是,舍友不明所以,就被拒之于千里之外了。有几次,我舍友在男方宿舍住得好好的,突然就搬回来了。舍友刚搬过来跟我住的时候,经常听她说她男朋友课业压力繁重,导师要求严格,实验室气氛压抑甚至有段时间为了写文章住在实验室里之类的话,加之我在小木虫上看过一句话:不以热爱为基础的极限都是一种折磨。因此,刚开始我对这个理由深信不疑,我想大概我们真的很难设身处地地理解一个博士所面对的毕业压力。所以每次我都会劝她要多理解男方,在学业方面鼓励支持他之类的话。不过后来次数多了,我们对比身边博士的情感状态,深入剖析,觉得这个理由似乎站不住脚,只好归结于性格问题,我说如果你真的爱他,不想离开他,就多包容他性格上的不足,可能等他毕业了,情况就改观了。我舍友总是纠结,他们刚在一起的大半年相处得那么好,为什么后来就变了,我说,过了热恋期,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吧。
我记得有一次晚上回来,舍友坐在床上、郁郁寡欢的样子,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我赶紧走到她床边,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到她男朋友,他骑电动车带他实验室的师姐去医院拿药,我说这没什么啊,她委屈地说前一天让他送她去医院,他还说学习太忙,没有时间。我劝她了一番,大意是男生在外人面前要面子,不好拒绝别人之类的话,我舍友很受用,很快平复了情绪。每次他们发生矛盾,舍友的悲伤来势汹汹 ,偶尔狠下心说上几句分手之类的话,但最终都会悄无声息地复合。这样的事发生的次数多了,我听多了,也麻木了,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靠得住的男生,于是郑重其事地跟舍友说,恋爱是为了快乐,如果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多过当初单身时候的自己,分手罢了。这个时候舍友又会历数那个男生的种种好……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生,是十一假期舍友和他准备去四川旅行。早几天前,舍友就沉浸在期待里,反复絮叨着他们的计划,我真心为她高兴,也不厌其烦地祝她旅途愉快。他们走的那天,那个男生来我们宿舍帮她提行李箱,是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架这一副黑框宽边眼镜,穿着很随意,看得出不是左右逢源那种人,反而有些不善言辞。舍友检查了男生手提袋里的衣物,吼道:“你怎么只带了一条换洗内裤,你自己洗吧,我可不会每天给你洗。”听到这话,那男生像做错事的孩子,沉默不语,我则觉得无比尴尬。从这件事情看得出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舍友其实是强势的一方,而与我想象中唯命是从的形象大相径庭。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一般都主和不主分,但那件事情彻底颠覆了我的态度。那天晚上室友回来告诉我,这次她真的要分手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那天她和朋友去学校对面的商业楼做美甲,站在电梯上看到他男朋友在跟一个女生逛街,她马上追过去当面质问她男友:“这个女的是谁?”,她男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转身就走了,那个女生也跟着走了。她不甘心,回去约她男朋友在校园里见面,他男朋友坦白了:这个女生是他通过微信附近的人认识的,也是我们学校的,他学习压力太大,想找人出来聊聊天,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我舍友说当时她气的不得了,狠狠给这个男生了几巴掌。这次和以往情况不一样,我舍友没有哭闹,出奇地平静,她说她的心凉了。我想这次她可能真的要分手了,也指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你不分手,以后可能就要生活在怀疑与恐慌中了,没准还会重蹈覆辙,总之这件事的阴影可能会一直笼罩着你。”可是第二天醒来,她就动摇了,她说她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想了很多,她要找那个男生谈谈,中午我回宿舍的时候,舍友已经回来了,也顺便向我宣布了他们的谈判结果,她说她男朋友已经把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她现在不打算分手,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无奈地、带着调侃地口吻说:“你俩以后再闹矛盾就别跟我说了。”我不知道她一味委屈求全会换来什么……在她的这份感情里,她一直扮演着没有自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当然这么说也不公平,除了分手这件事,其它事情的主动权大概都掌握在舍友手里,她说她信仰爱情,不愿轻易放弃。我曾经怀疑过舍友牢牢抓住这个男生,是不是因为自卑,因为爱情来之不易。舍友长相平平,身材微胖,个子稍矮,大概不属于男孩子喜欢的那类女孩,我曾经开诚布公地跟她谈过这个问题,她坚决地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我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女孩子遍体鳞伤依旧勇往直前呢?
如果现在我把这个男生定义为“渣男”,可能很多朋友会觉得太武断,那么下面我要说的这件事一定会让你膛目结舌。我被哭泣声吵醒的那天早上,从舍友和她爸爸的手机通话中以及后来舍友声泪俱下的控诉里,我了解到事情的始末:那天中午她去他们实验室一对情侣的宿舍吃饭,在博士楼电梯里遇到一个面熟的女生,她马上想到就是她男朋友约过的那个女生,于是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悄悄跟上那个女生,果不其然那个女生拿钥匙开了门进了她男朋友的宿舍。她一个人站在外面,想了最坏的可能性:她男朋友本性难移又在外面沾花惹草。鉴于自己正牌女友的身份,她鼓起勇气敲了门,誓将第三者羞辱得落花流水。宿舍只有那女孩一个人,那姑娘疑惑地问“你是谁”,舍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他女朋友”,随即反问到“你是谁”,那姑娘冷漠地说:“我是他媳妇”,我舍友当然不相信,只当“媳妇”是他们之间的爱称,那姑娘不甘示弱,打开电脑翻出了他们的结婚照,舍友当时就懵了。不一会儿那个男生领快递回来了,那个姑娘收拾好东西摔门而去,而我舍友跟她男朋友聊了整整一夜,据我舍友说她那天早上四点多才回来。那个男生说他和那个姑娘15年稀里糊涂地定婚了,给了女方十万块钱的彩礼,后来他们一直处于异地恋状态,感情疏离,这个男生在学校跟我舍友交往之后,一直想退婚,可是由于当地风俗,男方作为过错方退婚,女方不返还彩礼,他心疼父母的血汗钱,所以今年过年在父母的催促下隐忍结婚。每次他媳妇来看他或者来这边出差,他总会以恋爱影响学习为借口支走我舍友,他们之间甚至连微信和qq都没有加,当然表面上说影响学习,其实为了逃脱他媳妇的侦查。而关于他跟他媳妇没有感情了,他爱的是我舍友之类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还有他这一年多所受的煎熬和无数次从梦里惊醒,只能说自作自受了。总之,对于之前的困惑,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舍友莫名其妙地做了第三者,对于一个女生,这是多么大的耻辱,我劝她,这不是她的错,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她不是第三者,只是被欺骗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会很难熬,但是过去了就好了,以后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舍友不甘心,第二天带了两个师兄,亲自动手把那个男生教训了一顿,并提出一个条件,一个月内离婚,那个男生答应了。其实,我劝过她,事情已经很不堪了,就不要闹得人尽皆知,现在闹得越厉害,以后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的污点就越大。但是,遇到这样的事,如果不做点什么作为愤恨的突破口,舍友应该很难熬过来。
这几天,舍友的妹妹来我们学校复试,刚好考得是那个男生的学院,舍友让那个男生帮忙找了复习资料,打听了他们学院的复试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件事,毕竟妹妹的前途和自己的痛苦孰重孰轻很难考量。但是从妹妹口里得知她姐姐跟姐夫去打羽毛球了,我心里还是有稍稍的不舒服。想起之前的种种,我猜想那个男生离婚后,他们还是有可能复合吧!
我希望她不要飞蛾扑火……或许是我错了,因为生活变幻莫测,而真爱方式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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