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年,28岁的梭罗在爱默生林地中的瓦尔登湖边上自建了一栋小木屋,他住在湖边两年有余,他在这里读书、种豆、自做自食,用各种原始的方式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他一个人居住在森林里,采摘浆果和栗子,和松鼠、松鸭争抢坚果,认真学习做一个合格的泥瓦匠,自己糊墙,捡拾枯枝和残损的藤条作柴烧。以上,是一个作家重新认识世界、思考人生的方式。
说到从劳动悟道,中国更是由来已久。春秋战国时《庄子》中文惠君便从庖丁‘以无厚入有间’的解牛神技中感慨“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由一个劳心者变成一个劳力者去重新认识世界、认识自我的方式似乎由来已久,中国古代的文人们便经常向往着归隐农田,种豆南山,也有不少亲身实践者。
不光是古代,现代人这种跨界切换、自我转变之风更盛,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人可选的工种也变得更加丰富起来。
比如当厨子。有一个叫庄祖宜的台湾女生,她是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硕士、西雅图华盛顿大学人类学博士候选人。2006年准备博士论文时,忽然跑去学做饭,她的学做饭,不是参加社区周末学习班,而是进入美国麻州剑桥厨艺学校花了两年多时间认真研习烹饪。
毕业后,她从高级餐厅里负责摘菜叶的厨房学徒做起,边打工边在博客里分享她学习烹饪的心得,以及在餐饮行业的所见所感。后来她将这些文章结集出书,便是坊间大热的《厨房里的人类学家》。
比如做木工活,马云创办的湖畔大学开学第一天,便将王利芬、汪小菲等36位企业家学员带到一家木工学堂去做木工活。
课程内容是6个人一组,分组做木工,具体作业是做木琴,作品完成后要能通过调音师的专业鉴定,达到能演奏的标准。这些特殊学员们都做得非常认真,交出的作业都达到合格标准。学员们也都觉得,以做木工活的方式来上第一节课,也是为了培养了团队协作意识,学习工匠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
还比如做木匠。这里的木匠,并不是湖畔大学学员那种偶一为之,浅尝辄止,而是实实在在地去工地上干活,确切说是给木匠当助理,即我们熟悉的小工。
这样一份辛苦的工作,一位前网站主编、新闻工作者却干得有滋有味的,还将她的经历写成一本书,记录了她这份工作的具体内容,以及工作中的所思所感。
尼娜·麦克劳林是一家新闻网站的总编辑,在成为总编辑之前,她做过多年的文化记者,并为《书痴》、《洛杉矶书评》等刊物撰写书评。
可以说,在成为一个木匠的助理前,她对于木工活是一无所知的,甚至不知道十字螺丝刀同一字螺丝刀的区别。
在过了七年的“坐办公桌”生活后,尼娜渴望去从事“做办公桌”,于是在看到一条木匠助理的应征帖后,她便去积极报名了。最终,她打败了三百个应征者得到了这份工作。
虽然她因为声称自己富有好奇心、吃苦耐劳而得到一份木匠的工作这事听起来很励志很美好。但事实上当她开始真正从事这份工作时,便发现这份工作可一点都不美好。
她从零开始学习如何使用卷尺、锤子、螺丝刀、夹钳、锯子、水平尺这些专业工具。
她开始熟悉撬开一幢房子、拆掉腐蚀部分、把松木砍成块、让墙壁变坚固的工作。
了解了实木与合成木之间的区别,发现了胡桃木在锯开时会闻到肉桂、蜂蜜、巧克力的味道,也痛心于合成木这种“木头替代物”,就像做饭时不用天然黄油而用人工黄油的感觉一样。也学会了通过观察专业木匠如何使用锤子才能把钉子钉得又快又正。
虽然作为一个前书评作者,她总是在自己这份工作中想到许多与文学有关的东西,比如见到原木想起普林尼在《自然历史》中对树木的描述,每种树木对于它自己的神灵来说都是“永远神圣的”,比如桃金娘之于阿弗洛狄忒、白杨之于赫拉克勒斯。不过这种联想,准确说是走神,导致的结果总是让她在工作中出错,比如将手中的木板切掉太多。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也许这也正是一个文字工作者转行成一个木匠会出现的特有情况。
在这个挥别自己的旧日生活、步入新的人生的故事中,尼娜一边做着各种各样的木工活,一边进行着思考。
在做桌子、垒墙、铺地板、做书柜的过程中,她也清楚地意识到,终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分崩离析。未来这些墙壁、地板、架子都将无法发挥它们曾经的作用。它们会裂开、腐烂、可能会被扔到垃圾堆里,最终都会消失掉。这是它们的宿命。
读到这里,让人忍不住想起曹雪芹的“好了歌”中的名句: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但是,另一位伟大作家罗曼·罗兰也曾在《米开朗基罗》中说过:“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在这一点上,前网站主编,现熟手木工尼娜已经做到了。
在从事木匠这份工作五年后,尼娜依然觉得这份工作很新鲜,依然在积极学习,依然在努力做着每一天的工作。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继续犯错、不断尝试、不断学习,把事情做得更好,把事情做对。
或许,这也是马云把一干企业家们拉去木匠工坊做木工活的深意所在。
这本书的最后提到,尼娜和她的老板玛丽又接了一个大项目,翻新一个厨房,为了这个做起来不会轻松的项目,她跑去做俯卧撑了。
工作在继续,生活也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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