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壹>

我是山鬼，孤独一人的瑶山山神。瑶山千万年的灵气孕育了我，我与天地为伴，万物为友。骑白鹿，跃小溪，活得自由自在，却孤独寂寞。

我不喜欢杀生，每次有人闯入山来，我便吓唬他们，让他们自己逃离。可这个书生有点奇怪，明明我的箭割断了他的发带直直钉入他身后的树，明明脸色变得惨白，却并未逃离。

明明害怕，为什么不逃呢？

我思索不清，从那日之后，那个书生便一直天天上山来，天天跟我屁股后头，甩也甩不掉，真讨厌。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人类不都是胆小而又贪婪么？

<貳>

今天风和景明，适宜晒太阳。我翘着个二郎腿，靠在大石上啃苹果。啃着啃着，那个臭书生又来了，脸莫名其妙红着，像二月初绽的桃花一样。

他扭扭捏捏地看着我，突然从背后掏出个金灿灿的东西，塞到我的手中。金灿灿的，却意外的好看，似乎……是梨花？不不不，是桃花？……

咦，那个臭书生怎么不见了？算了算了，还是继续研究这只金灿灿的吧。

继那日之后，那臭书生天天塞我各种金灿灿的东西，也不知有何用？不过……这书生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嘛，天天脸红的跟桃花一样，真有趣。

人类，似乎也没那么坏么。

<叁>

今天那个书生怎么没来呢？不知为甚，心中竟有些失落。

我快翻遍了瑶山，还是寻不到他的踪迹，就像阿鹊离开时一样……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那个……我心悦你……”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一回头，看到那个臭书生站在桃树边，脸似初绽的桃花。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我觉得唇上一凉，少年已经长开的眉眼近在眼前。还……蛮好看的呢。他久久不离去，辗转在我的唇上，轻轻地似蜻蜓点水。

然后，这个臭书生边在山中住下来了。

我也告诉了他我是妖怪这件事，但他毫不在意。

我是山鬼，却不再是孤独一人的瑶山山神。

人类也是有好的呢。

<肆>

满眼的火，遍山遍野的火，那些愚昧的人举着火把，手持镰刀，接踵而至。

我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天地灵气所化的山神，又岂会因凡夫俗子而受伤。那些人不停的将火把扔向我，“就是这个妖怪，将华书生抓走了！”“华书生他娘亲年轻时也定是被这妖怪蒙了双眼！”“烧死这个妖怪，看他如何害人！”我独立火中，人类，果然再愚昧不过了。

那个傻乎乎的书生冲上前去，想向他的“父老乡亲”解释我并非坏妖，可是那些愚昧而又卑劣的人们，神情惊恐，举起他们手中的镰刀，刺向了他们的同类。“这书生定是被那妖孽迷了魂！”……

我的脸上渐渐湿了，看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声声悲鸣不已。

山神之悲，撼天动地，天雷滚滚，那些闯进山的人类无一幸免。

<伍>

“以后还要一起玩呢！我叫阿鹊，今天刚好跟着爹上山砍柴的！你呢？”

“我……我叫珊姽！住在山上的。”

“我以后再来找你玩！今天我先回去啦，不然我爹要着急的！”

我看着阿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里，内心暖暖的。终于有朋友了呢，但是，她知道我是山神之后会不会怕我呀……

我们就这样天天在山林间嬉闹，直到阿鹊成亲。

我还记得那天，阿鹊面若桃花，娇羞地同我说：“珊姽，我要嫁人了。嫁的是临县的华家二少爷呢。他今天偷偷跟我过来了，你跟他见个面吧！”

我欣然应允，玉面书生缓缓走来，作揖道：“见过姑娘。”他抬起头，本来神采流转的桃花眼看到我脸上的山神印记，只余下震惊与惊恐“阿鹊！快逃！她是《奇鬼志》中的瑶山山神！她是妖怪！”话毕他抓起阿鹊的皓腕逃遁进了山林，阿鹊回过头，脸上是遭到欺瞒的悲愤。

我再没见过阿鹊。

从此，我便觉得人类都没个好东西，直到那个臭书生出现。可是，冥冥之中因果轮回，他的血灌溉了瑶山的山林，只余一副皮囊。

<陆>

我是山鬼，孤独一人的瑶山山神。

                 【那年桃夭 红豆暗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