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1997年跟外婆侄女的合影，也是至今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

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对自己影响至深的人。我们把与这个人相关的记忆收藏在生命的深处。无论她是谁。我们只知道她是我们生命旅程中一盏不灭的灯，永远引领着我们前行。我的外婆就是对我影响至深的人…

看着二十一年前的老照片，想着今天本是外婆立碑的日子，因雨大路滑，加上外婆的墓地在山腰上，最后被搁浅到天晴之后再落成！教书先生的大舅自责说：是因为碑文上写了‘伟大的母亲’几个字吗？我听着就不由得回答NO，在我的心里，外婆不仅是伟大的母亲，还是伟大的外婆，外公去世特别早，作为老大的我的母亲当时才15岁，最小的小姨才1岁左右，缠过裹脚矮小瘦弱的外婆，自己拖着6个孩子生活，想六十年代是多么的不容易，而且还是在农村里的大山里。

在我的记忆片断中，对家庭温暖度的认知，对美的启蒙的认知，对幸福童年的认知是从外婆那里开始的，外婆是一个特别温暖、讲话特别好听，特别爱好的人，同时又自强、勤劳、宽容，因这些她在当地的杨柳村很受人敬重，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很和谐，也很重视舅舅姨妈们的教育，4个舅舅，大舅是老师，二舅在供销社工作，三舅是生产队长，幺舅是八十年代就开始做小生意，外婆家曾多次被评为五好家庭，小时候经常被放去外婆家，一呆就是好几个月，在外婆家里几乎听不到骂人争吵声，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外婆都是以说理劝解为主，而外婆永远是教导主任、心里医生、道德标准楷模，外婆没读过什么书，但故事讲起来，以为是电台主持人，好听动听感人，外婆也很重视仪表跟仪式感，小时侯外婆来我们家要走一天的路，但她总是穿得整洁好看，总是帮我们家从老到小，上至奶奶，下至我的堂弟堂妹，都会带礼物，每份礼物都是外婆用汗水跟爱心准备的，如阴包谷、干洋芋片、茶叶、新鲜自己种的花生、黄豆、手工缝制鞋垫、布鞋等等，对于家庭条件并不好的外婆，这些东西也许是家里的口粮，也许是卖出去舅舅们的学费和家里的开支，但她总是会大包小包从湖北带到湖南龙山，她常说她带的不仅仅是礼物，是心意，是对我爸爸这边家人的感恩，她希望远嫁的女儿能在婆家，得到更多的爱跟支撑…这样的外婆，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我被放在外婆家养的日子，外婆去哪儿都带着我，每天帮我扎小辫子，背我上山采茶、砍柴、打猪草、摘野果子、找菌子等等，一边干农活，一边教我唱歌、一边给我讲故事，每天扎完辫子总会在我头上插一朵小鲜花，油菜花、梨花、桃花、金银花、茶花、还有很多的野花花，都曾在我小小的脑袋上驻扎过。上山干活时，外婆总会先备好干粮，蒸红薯、土豆、玉米或者花生、玉米、野果子，在我喊饿时总会变花样给我，在那时上山都指一个白天有阳光的时间，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每次都缠着要去，是因为热爱生活的外婆，总是会让我很快乐，在山顶跟着外婆学唱歌，学鸟叫，学捡小的干柴枝，拿着小竹篓等外婆的茶叶装进来、打猪草中把野花挑一边，外婆准会扎好看的花环给我戴，找菌子、地木耳、野果子时，总使坏找鸟洞，找到然后扔小石头轰窝里的小鸟全飞走，这时外婆总是笑笑的跟我讲小鸟的故事…

讲小鸟也是有鸟爸爸鸟妈妈疼爱的鸟孩子，教我应该跟它们做朋友，认真听它们在叫什么、喊什么、唱什么，听完故事下次还是去找鸟窝扔石子，现在想起来，扔石子的本意，是想看鸟儿飞散时的样子，而外婆每次看到，每次还是依然笑着讲鸟故事，讲的版本略有改动或延伸，反正都离不开爱，如鸟妈妈如何含食归来喂养小鸟，鸟妈妈怎么教小鸟起飞，小鸟受伤怎么办？听着听着，有时我会傻傻的冒一句，外婆我想做一只小鸟，外婆会马上问“为什么”，我说小鸟的妈妈真好，外婆说外婆不好吗？我说外婆好妈妈不好，说完我就开始哭，这时外婆总会搂着我，说妈妈要干活挣工分，妈妈挣好多好多工分后，会帮你买最好看的花衣服，会买好多好多的米花糖，这样的哄骗至到我咯咯的笑或者满足的睡着为止，这样的哭闹后几天，我总会穿上特别漂亮的花衣服，总会收到几块好吃的米花糖，总以为是爱我的妈妈，挣了好多好多工分买给我的，总会以为世上只有妈妈好，长大后才知道，这些花衣服、这些米花糖，不知是外婆卖了多少只鸡蛋，多少斤包谷，多少包茶叶换回来的，她这样做不仅仅是爱我疼我，她更担心在我小小的心灵里，埋下对母亲埋怨的种子…这样的上山找鸟窝、扔石子、听故事的次数多了，某一天我也不想扔石子了，又变成了学鸟叫，特别喜欢学布谷鸟，学“弯豆八角”，鸟叫一声，我学一声，外婆接一声，此起彼伏的“弯豆八角”声，笑声融入在一起，让我迷上了声音，迷上了唱歌，我每天缠着外婆、缠着小姨、缠着舅舅们教我唱歌、学会又缠着她们听我表演，这时候，外婆总是很有仪式感的说：下面请听我们的小百灵鸟歌唱！接着掌声响起来，我也很勇敢的开始唱起来，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美好童年与外婆的时光，总是在“掌声响起来”歌声响起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现在的我还是会喜欢满山跑，也是因为与外婆在山里的日子太快乐跟诗意，我很喜欢在山里睡中觉，玩累了开心了伤感了，对着有阳光的天空睡一觉起来，就依然是个无知小孩，常常跟着外婆一进山里，外婆就会先找一些枯草或松针放在阳光下晒着，然后等我要睡觉时，铺在略略有点斜坡靠阴的地方，再铺上她的围腰垫一半盖一半，土家族的围腰都是织布机上织的土布，略略有些厚，有一个很深的大口袋，口袋里总放着一些瓜子花生阴包谷，等我一睡醒，小手伸进口袋总是先嚼点香的东西，听听鸟叫、看看蓝天白云，闻着枯草边野花的淡淡清香，野花是在进山路或干活中找的，要不是花环，要不是一小束杂花，要不是晒干的金银花，反正总会放在我醒来，视线范围之内，我才会叫一声，外婆你在搞么？外婆总会第一时间应我，说我在捆柴在采茶在除草在帮我找好吃的，尽管每次干的事不一样，应的话不一样，但只要一问，回声总是会从身边最近的地方响起，在一个几岁小孩的认知里，我只要找外婆，外婆随时都能找到，在现在看来，这么厚重的爱跟浪漫的柔情，这样的陪伴跟守护，只有外婆是做得最好，影响最深，也让我在幼小的心里，对谁谁好有了极高的标准！

还有太多太多想对外婆说的话，想对外婆表达的思念，都会在以后每一个思念很浓的日子说给外婆听，也相信外婆一定能听到！祈愿外婆在天堂的日子安好！

思念如花如海如云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