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一本书吧!《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嗯,简称《坛经》,一本不是经书的经书,不是哲学的哲学。佛教界能称之为经书的都是从天竺国带回来的,而且必须是说“佛法”的文本,这本也是唯一一本我们佛教官方认可的出自本土的经书。经书的合法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法海,就是你从各处电影武侠小说里读到的那个神奇人物。
读的时候很惊讶,虽然是唐朝的书籍,原文竟然很通俗易懂。这本经书是一本非常通俗的哲理书,一点不矫揉造作,如果你没有佛教信仰,还能从中读出一些武侠神话剧情,比如禅宗五祖弘忍传给六组惠能的衣钵,旁人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类似于雷神的锤子。还有课本常拿来批判的「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也出自本书。也有非常流行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语句也出自本书。里面还有丰富的细节讲人心的险恶,比如开篇的地域歧视,惠能来自岭南,被人鄙称獦獠,又比如有名的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讲出来后,五祖赶紧脱下鞋子,用鞋底擦糊了,佯称「亦未见性」,怕人加害,以此来保护他。
岭南:广义是指中国在五岭之南的地区和越南北部地区,相当于现在广东、广西、海南及香港和澳门全境,以及湖南及江西等省的部分地区和越南红河三角洲以北地区。狭义是单指中国南方五岭南部地区,由于宋代之后开始分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越南才分离出去,因此现在不包括越南北部地区。最狭义单指广东和港澳。
惠能身在岭南,距离后来学法成佛的黄梅山东禅寺很是遥远,只因为在客店卖柴后听到有人读诵《金刚经》,说到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下即便开悟,问经从何来,那人告诉了他,见惠能有慧根,相赠银两作为盘缠,但惠能悉数将其留给家中老母,孤身北上。
到了寺里就开始有种传统武侠片的情节,仅仅分配给他舂米、砍柴的活儿,一干就是几个月,连一次法会都没让他参与过。想想电影《少林寺》,李连杰扮演的觉远也是长久的做着砍柴挑水做饭的粗活。这么一联系起来,感觉家务和粗活才是所有功夫和智慧的源泉啊!《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不也是扫地的嘛!智慧从来都是体悟的结晶吧!当年菩提老祖敲孙悟空三下头告诉他夜里来学功夫,《坛经》里也有相似的情节,五祖第二天专门去厨房看惠能,只是淡淡地问他,“大米成熟了吗?”,惠能回答说,“大米已经成熟了,就差再筛一下了。”然后拿着杖敲了三下地,惠能即夜晚三更去见方丈,听经闻法,开悟成佛。
米熟久矣!犹欠筛在:舂米,要把米谷表皮舂掉,在这过程中会产生许多细微的米灰、碎糠,必须经过筛子,把所有的米灰、碎糠统统从筛孔刷下来,才能成为白米。惠能暗语回答是,「米早已成熟,就是还没有人为我印证。」
这本经书当时给我比较震撼就是直指人心。佛,本义就是悟了的人。但关键是很多人不愿意开悟,心迷。
「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
我读这本书的时候在高二。高中经常找一堆理由说老师不好,学校不好,环境不好,同学干扰,学习无趣等等等,就是自己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其实是贪吃、贪玩、赌气、折腾、痴心、妄想。惠能不讲方法,单从一个心讲,直击要害。又从侧面说,「如果我全天做题背书,翻来覆去,有进步吗?达摩言:没有进步。」还有人问的更接地气,「我天天坐在教室里,不出去,能提高成绩吗?,惠能回答,难道坐着不动就能提高成绩?,心无旁骛不在于你身在何处,而在于你心念何地,你的心稳了,才是真的坐,心不稳,坐也是站、是走、是跑。」
达摩初化梁武帝,帝问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实无功德。」
还有就是对于文字的态度。高中是一个非常抠字眼的阶段,讲课做题都会把精力放到字词上,字就是义。而惠能却是不立文字的,这本书不是他写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识字。高中读书老师经常教的都是字和义,却从来没有讲过字义背后的心,一旦明白了那些编写课本人的心,那就可以轻松得意忘形。依据那个心讲出来的话,跟课本也大差不差,所以别人在背书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在思考,在做复述练习。
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这本书当时对我最大的作用就是破执念、妄念吧!有些东西不必太在乎,在乎于形式,却忘记了本真。有一个经常的执念,我们总会想分个高低优劣,比如拿神秀和惠能的偈语对比,到底谁的境界高。惠能的偈语见上文,神秀的偈语为,「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有人就会跳出来说神秀的境界低,不好,没有得到实质。如果从弘忍把衣钵传给惠能来看,惠能确属嫡系真传,但惠能后来也讲「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并且他废除衣钵制,埋至不传,以免世人相较相争。之所以有千手观音相,也是因为成佛的法门众多,无有好坏,适合自己就行,就是不二法门,所以得意忘形、得鱼忘筌、过河忘船。
我不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佛教徒,基督教,老庄,尼采,罗素,冯友兰,梁漱溟,王阳明……都是我的榜样,他们也有许多很好的作品,都有对世界经典的认知。一直到现在,我距离惠能的高度还有很远,每次在做了啥事儿后才会想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句话一直在我的生活里如影随形,就好像贪嗔痴慢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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