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早晨

江的名字叫猪仔江，并不是特别好听，应当是因为江边有座养猪场得名。南方的夏天常下暴雨，江水可在几个小时内涨得老高。江两岸是镇上拥有大片绿意的地点之一。但直到近几年才开始有人到这附近散散步，我是其中一个。

小学老师常说，这条江以前很清澈，人们在这里钓鱼、游泳。我们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因为从我和同龄人出生起，对它的印象就是又黑又臭。污水的排放和垃圾的肆虐早已让它和老师口中的“清澈”相去甚远。

很多年过去，我上的学从“小”变成了“大”，在愈来愈少的回家次数中，发现这条江居然有了浪子回头的迹象。人们常说积重难返，这个道理用于一个人、用于一条江都是可以应证的。因此我们明白，事物发展轨迹的好转有多么地来之不易。

今早的江还是称不上清澈，或许再难回到从前的干净不染，但历经变化的它反而有了岁月积淀的美丽。春夏之交，南方的树木本就四季常绿，数场春雨过后江边的草木更是绿意葱葱。玉米苗正在蹿个头，蜜蜂也一大早就来采蜜了。茂盛的绿叶之间有一位穿着碎花衬衫的奶奶在浇水。

我开始倒走，由于今早耽搁了一会儿，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初夏的阳光虽不至毒辣，但已颇有威力。浅浅的影子映在我面前的水泥路上，可以依靠它来判断身后是否有人而不需回头。经过一棵香蕉树，我特意往树后的坡地看了一眼，昨天的十只鸭子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早游”，齐刷刷地回过头来梳理羽毛。

这条路上有一处水沟，经过可闻见一股臭味，但我听见水声总还是忍不住看两眼，虽然那水沟里的水常常令人嫌弃。不美好的东西或许只是因为承载了本不该属于它的压力。

有一条白色的鱼跃出水面，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我终于走到了阴处。道路两旁的树木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屏障，在路的转角处投下短暂的阴凉。倒走看不到身后，忽然感觉头被什么掠过，等它来到我身前才看到那是一片低垂的树叶。叶子的绿意是温柔的，阳光从东面照射过来，投在大片的叶子上，有光，有影。

小学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文章，作者将站在电线上的燕子比作五线谱上的音符，那时只觉这个比喻很有诗意。而当与作者见到同样的场景时，脑海中立刻出现的这句书本上的文字一下子有了生动的气息。

路边的石栏杆本是灰白色的，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渐渐有了岁月感，上面有薄薄的一层青苔，在阳光下显得略微干燥。一排香蕉树整齐地站着，蕉叶大而厚实，在轻微的风中有一丝丝摇动。

路快要走到尽头，往上就是国道，飞扬的尘土、此起彼伏的鸣笛。我扭过身去正对着公路上的车和人，数到第十个人的时候便回头。他们看我，我看他们。不过他们是有目的的旅客，我是没目的的闲人。

回头的初段路风很大，吹着肆意而凉爽。等我再次经过那群鸭子时，它们有的已经梳理完毕，朝着江面安静地观看。我转过身，正走，看到一只蓝色羽毛的小鸟用它的小短脚在水泥地上疾走。它走得快却迈不开大步，加上脑袋四处张望，便显得有些鬼鬼祟祟。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很快便扑棱翅膀起身，灵活地越过栏杆，飞到江面。

这时江对岸的一只白鹭不知从哪一片草地飞出，翅膀大的飞起来就是比翅膀小的看起来优雅，还带着一点点高傲的睥睨姿态，只给我留下了一个白色的背影。

篮球场上有人在打扫落叶，一位大叔抱着棉被在不远处的乒乓球桌上铺开，让它看看今日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