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恶

  论语里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昨儿听到一件事，让我觉得，其实不然。有的人，将死言恶。

  邻居王叔骨髓癌晚期，在县医院住了几个月。我们农村忌讳人死在外面。所以这几天回家了。已经十多天不进食，只是用吗啡这些止痛。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吃不了东西，神志清楚，又痛到极致，当然非常煎熬。侍候的人也心力交瘁，时刻守候，不断用棉签沾水打湿嘴唇，抚摸疼痛的部位……

  王婶是善良厚道的，看老头子这副模样，自是心疼，尽心尽力侍候着。医院一陪就是好几个月。毕竟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天天夜夜这样陪着熬，难免打个瞌睡，或者也有疏忽不周的时候。

  这时的王叔要么破口大骂，要么沉脸说狠话。让王婶最寒心的话是：你侍候我不好，我死了，你就等着吧，我要变成鬼寻了你去。绝不让你好过！

  王婶在我们那块是出名的热心肠，爽快人，肯给人帮忙，又出手阔绰。勤劳能干，种很多菜，从不卖，左邻右舍谁没菜吃，可以随便去她家地里要。谁若到她家里走走，会把好吃好喝的拿来招待。王叔恼得很，恨得牙痒痒，却奈何她不得。

    缘由是她有倚仗。一是娘家就在隔壁村，传说父亲是练家子的，她兄弟侄儿都有点“功夫”。这样的娘家王叔自然忌惮几分。二是王婶个子矮小敦实，但人都说也有两下子。王叔高个子，比王婶高出一头有余。年轻的时候有次两口子吵架，王叔要动手，王婶只是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便动弹不了。于是乎，纵是王叔刁钻，却只在王婶面前耍耍嘴皮功夫。

  王叔性情乖张，平时脸总是阴沉的。还有个见不得人的癖好，收藏女人的内衣内裤。有段时间，邻居家晒的内衣内裤老是不见了踪影，开始以为是风吹走了，后来王婶说出来，都是王叔偷了去。他有个打米房，里面有两间小屋，一间加工，一间放了张床，平时他在那小憩。有次王婶进去发现，床上好多胸罩，内裤……

  这事让邻居们瞠目结舌。后来我们知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乡里人厚道，都没声张。只是晒衣物的时候小心了些。

  说回这王叔对王婶的各种诅咒。想想一个瘦骨嶙峋，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用最凶狠的目光和语气诅咒，说死了变鬼也要寻了她去，若换了其她女人，只怕是要么以怨报怨，自此撒手不管。要么会吓得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王婶不，她照样伺候，只是说：你就来吧，看你能寻了我去不？就你，活的时候我还不怕，死了我能怕你！

  虽然不怕，王叔的话还是有些寒了王婶的心。王婶和我娘说如上的话时，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说看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让人心疼，恨不得能替他分担一些。可见他骂骂咧咧，各种诅咒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恼可恨。

  王婶始终是厚道的。恼归恼，还是任劳任怨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