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再聪慧睿智,恐怕也不能明白一个女人在感情里所要求的势均力敌和两败俱伤。没有人能在爱情里算得清清楚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到什么时候结束,谁爱得铭心刻苦,谁又爱得漫不经心,它往往不符合守恒定律。
因为我爱过你,所以,你永远都有辜负的嫌疑。别说情用命抵,感情只能用感情来衡量和报答,别的任何东西都只是一种形式上的补偿。这一笔糊涂账,无人算得清。
有种感情的名字叫相爱徐悲鸿的故事,蒋碧微偏偏就是这样锱铢必较的女人,她这一场棋逢敌手的爱情,轰轰烈烈,最后却惨烈收场。她和徐悲鸿,说到底就是一场彼此亏欠的爱过。
初次见面,她还叫蒋棠珍,是苏州名门闺秀,妩媚娟秀,知书达理,静美如那三月新开的桃花。更重要的是,她早就有了婚约,在十三岁时,家里就将她许给了苏州望族查家的小公子查紫含。徐悲鸿是才华横溢的青年画家,颇得蒋家人看中,与他们一家交情不浅,时常出入蒋家,他对蒋碧微是一见钟情。
娉娉婷婷的少女听多了有关徐先生的传闻,心里暗自好奇。在一次徐悲鸿上门拜访时,她借故走过大厅,看了他一眼。自此,徐悲鸿的才华和气质深深吸引了她,日常的接触也让这两颗年轻的心越走越近。
本来,这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于情于理都不能继续。也许老了,这份情愫会成为一点甜美的念想,成为两人隐蔽的回忆。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当时正在考试的查紫含传出作弊丑闻,待嫁闺中的蒋碧微痛苦万分,想到自己托付终身的夫君如此不堪,她心里的天平毅然而然地偏向了徐悲鸿。
谁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是那个脚踏祥云而来的大英雄呢?
就在这时,徐悲鸿托人向她问话:“假如现在有一个人,想带你去外国,你去不去?”
蒋碧微早就听闻徐悲鸿要出国游学,但她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要带她一起去。巨大的幸福和欣喜击中了她,她脱口而出:“去!”
徐悲鸿私下刻了一对水晶戒指,一只刻着“悲鸿”,一只刻着“碧微”。有人问起,他神秘地一笑,宣称那是他未来太太的名字。
在前往日本的渡轮上,徐悲鸿把那只戒指送给了她,从此,她的名字就改成了蒋碧微。
这分明是一出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浪漫私奔,爱情在此刻变得格外鲜活,两人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彼时的徐悲鸿已有原配,虽然病逝,但在蒋父的眼里,他始终不是女儿的良配。况且,蒋家和查家是世交,退亲谈何容易?蒋碧微临走时留下“遗书”,诈称自杀,留下烂摊子一走了之。得知实情的蒋梅笙勃然大怒,却不得不为女儿掩饰,为了避免查家的追究,他对外宣称蒋碧微“暴毙”,甚至还买了一口棺材,装着石头,像模像样地葬了。
如初见很多人在感情遭遇阻拦的时候,总觉得那些阻拦才是问题,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产生阻拦,其实那才是真正的问题。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她曾经因为异地恋遭到家里反对。但她力排众议,和男友爱得如漆似胶,简直要向全世界证明他们能修成正果。好不容易双方家长松口了,婚事提上日程,她反而意兴阑珊了,闷闷不乐地跟我吐槽因为风俗和饮食差异,两人矛盾很多。
南北差异一直就有,矛盾也一直都在,只是她选择性地失明了。等到尘埃早已落定,才来计较水土不服。
蒋碧微和徐悲鸿也是,他们以为最大的问题来自于旁人的反对,其实真正的问题是来自于他们彼此截然不同的生活背景和人生态度。
婚后的六年里,徐悲鸿带着蒋碧微在欧洲各国游历,这段拮据的岁月大概是他们日后最安稳的回忆了。对徐悲鸿而言,蒋碧微不仅是他的生活伴侣,还是他最佳的模特和艺术灵感的来源,他为她画了大量的画,蒋碧微最喜欢其中的一幅《琴课》。
画纸上,蒋碧微露出姣好的侧脸,拨弄着小提琴,身段窈窕,一派娴静优雅的姿态。
他那时候一定深爱她。
1921年夫妇俩留学欧洲,这时,蒋碧微遇到了张道藩。这个英俊潇洒的青年画家为蒋碧微的风姿倾倒,无所顾忌地射出了爱神之箭。
蒋碧微拒绝了。但这并没有冷却对方那颗狂热的心,张道藩多次示爱,到了1926年,他甚至从意大利给蒋碧微寄了一封倾诉衷肠的长信,向她求婚。
都说婚姻有五年之痛和七年之痒,在一起生活多年后,蒋碧微感受到激情在婚姻中的褪去,她怅然若失。徐悲鸿沉溺于艺术创作,对妻子的温存越来越少,而张道藩情感细腻,对蒋碧微诸多呵护。面对这份炙热的爱慕,她迷茫了,犹豫了。
陷入痛苦的蒋碧微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她关闭了对张道藩的感情闸门,理智地回了一封长信,劝张道藩忘了自己。随后,失意的张道藩匆忙结了婚。
婚姻是寸土必争的保卫战
但蒋碧微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克制并没有挽救自己的婚姻。上帝好像故意开了个玩笑,另一个少女走进了徐悲鸿的生命。
徐悲鸿是喜欢过孙多慈的,可能是来自对那份才华的赞赏,可能是来自那股年轻的鲜活的吸引。不管怎么样,他确实动了心。
与蒋碧微的极力克制不同,徐悲鸿把自己的这份新情愫生了根、发了芽,宣扬得人尽皆知。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孙多慈的喜爱,逢人便宣扬她是天才,甚至有时上课也只教她一个人。当时的流言闹得沸反盈天,蒋碧微当然怒不可遏,她曾经冲到画室去找孙多慈算账,甚至撕毁了很多徐悲鸿绘制的画像。
很快,蒋碧微开始和徐悲鸿分居。就在这个时候,张道藩再次见缝插针地出现。
此时的张道藩在国民党政府任职,春风得意。重遇蒋碧微这位心中的女神,他殷勤备至,使出百般伎俩,蓄意讨好,为的就是俘获她的芳心。
而徐悲鸿追求孙多慈的道路并不平坦。孙家不赞成这门婚事,蒋碧微更是从中作梗,跑到孙家大闹。为了安抚孙家父母,徐悲鸿在《广西日报》上发表声明,宣称和蒋碧微解除非法同居关系。
爱恨只是一念之差,当年的离家私奔和天涯相随,如今变成了他口中的“非法同居”,实在是讽刺。由此可见,男子如果狠心起来,更甚于女子百倍千倍。
蒋碧微彻底地死心,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张道藩的怀抱,两人开始正式同居。
一个心灰意冷的女人,决绝起来,也让人瞠目。
此时,为了阻止徐悲鸿与孙多慈的这段感情,孙家甚至举家搬迁。
在陌生的环境里,孙多慈被日夜监视,没有任何自由出入的机会。徐悲鸿曾经不死心地找上孙家,孙多慈的父亲当即一拍桌子,扔了筷子说:“不许进门!”
当时还有外人在,孙多慈的母亲劝说:“既然徐老师都来安庆了,就让他们见面吧!”
孙多慈的父亲勉强同意了,但条件是徐悲鸿不能跨入孙家的大门。
两人最终在安庆的菱湖公园见了面。孙母不放心,叫人跟着去,在一旁“监视”他们俩。
有旁人在场,两人满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临别的时候,孙多慈伏在徐悲鸿肩头,泪眼婆娑。徐悲鸿也流出了眼泪,他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久,孙多慈迅速嫁人,这场沸沸扬扬的师生恋,最后无疾而终。
徐悲鸿情伤黯然,出国周游散心。几年后,他再次回到蒋碧微身边,向她承认错误,希望她能接纳自己,挽救这一段婚姻。
蒋碧微质问他:“假如你和孙多慈决裂,这个家的门随时向你敞开。但如果是因为人家抛弃你,结婚了,或者死了,你回到我这里,对不起,我绝不接收。”
事实上,此时的蒋碧微早已是张道藩的情妇,两人同住同寝。对于这些,徐悲鸿何尝不知道?
在这场尴尬难堪的会面里,两人都已面目全非,初心不在。
要么百忍成双,要么敢爱敢舍
如果就此打住,也许他们就是一对儿女情长的怨偶,时间久了,相忘于江湖,但故事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1942年,徐悲鸿遇到了他人生的另一个红颜知己廖静文。他要娶她,于是,他再一次登报发声明,说和蒋碧微已经解除了同居关系。
蒋碧微不再隐忍,她高调地放出话,她完全同意办理离婚手续。但作为青春赔偿费,她开口向徐悲鸿索要一百幅画,四十幅古画,还有一百万元钱。
如果没有爱,能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
徐悲鸿答应了,为了赶制这一百幅画,他废寝忘食。廖静文后来回忆:“为了还清她索要的画债,悲鸿当时日夜作画。他习惯站着作画,不久就高血压与肾炎并发,病危住院了,我睡在地板上照顾了他四个月才出院。”
她对蒋碧微是怀有怨怼的,如果不是蒋碧微狮子大张口,徐悲鸿可能不会如此早逝,她仅仅享用了八年夫妻恩爱而已。而蒋碧微则在回忆里写:“时至今日,我敢于说:如果不是这场恋爱事件所导致的一连串恶果,他在艺术上的成就会更辉煌,说不定他还不至于五十八岁便百病丛生地死于北京。”
她仍然在怨恨孙多慈,怨恨那个害她家庭破灭的第三者。
蒋碧微肯定是爱着徐悲鸿的,可能至死未休。
正是因为深爱,所以她才分外苛责,她不允许他心里留有任何别的女人的影子;因为深爱,所以她才如此理直气壮,尽管她自己投进了别人的怀抱,她仍有底气要求他的补偿;因为深爱,所以她把那幅最爱的《琴画》始终挂在自己的卧室。
我爱你又怎么样呢?你辜负了我,所以你欠了我,所以我要你一直对我怀有歉意。
很难说他们俩谁对谁错。各自有亏欠吧。
徐悲鸿一定深爱过蒋碧微,他一生画过那么多女人,画得最好的始终是蒋碧微。他觉得歉疚,因为自知负了她青春与真心,所以尽管她跟了别人,他依然呕心沥血给她大笔的银钱和画,正是这些东西,支撑她走完孤苦冷清的后半生。但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公开和她撇清关系,这又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无法磨灭的伤害。
她呢,她做了张道藩的情妇,可以说不守妇道,却还口诛笔伐地找他要青春损失费,要高额赔偿金;她也找上孙家,拆散了那段姻缘,孙多慈不得不仓促另嫁,一生郁郁寡欢。这似乎太残忍,但她蒋碧微付出了青春和才貌,背弃了豪门之约,扔下了父母姊妹,陪着他多年沉浮打拼,听起来未必不心酸。
不管如何,这一段从轰烈到惨烈的情事已然成了过往云烟。徐悲鸿早早地离世,留下孤苦伶仃的廖静文和六岁的儿子;而蒋碧微陪伴张道藩二十多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妻子的名分,最后剩她一人独自终老。
敬真我如果能花好月圆,这当然是一种幸运,如果不能,我也不甘心和你就此相忘于江湖,一定要你用余生记住我
当我们老了,我们就搬进一个有花园的小房子,这里有花香,鸟鸣,一狗一猫,还有一个你,陪我读书喝茶,暮看斜阳。
相守偕老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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