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是姥爷唯一的女儿,稀罕极了,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又重教育,于是我母亲从小就是闻名乡里的“孝顺闺女”,每年开春都得回娘家小住几天,我便随母亲借宿在大舅家。那地方叫杨庄,是出了名的花乡,每每花开,香气冲天,使得外乡人慕名前来赏花,但村里人从不允许他们折花,送他们些许种子,只道“草木有本心,何堪美人折”。
和我一同嬉戏的是我的堂弟堂妹,因为放了长假,他们也都暂时免除了课业,伴我游戏。在这个小村庄,家家的饭菜我皆吃过,几乎没有不认识我的。我们年纪相仿,又有贪玩者,打碎了某家的东西也是常事。这时候站出来顶多责怪几句,如果藏着掖着少不了一顿打。
我们每天的事情大概是拿了风筝在广袤的田野上奔跑,亦或是端着小盆,光着脚在河边接水浇花。我时常狼狈的滑倒在泥土上,沾了一身泥巴,引得他们捧腹大笑。村民一看我这副样子也气笑了。
我最为期盼的无非是杨庄的“花节”,万紫千红,繁花似锦,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让人想起“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撕下一页日历,我兴奋的拿给母亲看,母亲却告知我不可以去,因为今年外客太多,安全得不到保障。我只好沮丧的看着堂弟离去,一上午闷闷不乐,连午饭也少吃。母亲心疼极了,却执拗着不让我去,我无可奈何。这时堂哥带着几个小伙伴来我家串门,听了我的诉苦就请求母亲让我去,他忽然想起什么,大声说“我哥回来了,他也想赏花,不如让我哥带我们去”。母亲想了想,还是允许了。我们立刻一哄出了门。
我很重的心忽而放松了,身体似乎舒展到说不出的大,天空中炽热的太阳也感到顺眼了。堂哥迅速回家叫大哥,几个堂弟纷纷启动自己的电瓶车,等时间差不多了,堂哥示意我上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往花节。
奈何世事无常。我们去的太晚了,几处著名花坛前挤满了人,点着脚尖也看不到被团团围住的花丛。堂哥尴尬的搓着手,想来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最后我们只能找了处空旷的地方搭话。我无聊的几乎要睡着了。堂哥灵机一动“后山的梨花开了吧,你不要伤心,今天晚上我们带你看梨花”。我的困意瞬间被驱散,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是夜,孤星,残月。堂哥与我漫步在蜿蜒小路,月光斜倚在枝头,沉默的打量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就快到了”堂哥道。我点点头,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观赏美景。林中一颗颗参天大树耸立,唯一一条小径曲折着爬行,远处的小路被树叶遮挡,难以识别。拨开一片树叶,我惊奇的叫出了声。
数以千计的梨树散乱的分布,四周被河流隔绝,唯小径可通,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在地上,像是一大块五颜六色的地板。梨树枝繁叶茂,洁白如雪的梨花飞溅,小巧玲珑的梨花落在我手上,清香氤氲,使人神清气爽。丝丝月光透过层层树干映在每一朵飞舞的梨花上,清冷的白与热烈的白相撞,迸发出一种净化天地的气势,如一场狂风吹过我心间,带走了我的无聊与伤感,只剩平静与喜悦永存。他们交织在一起,就是世间最美的图画。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没有见过比那天还明的月色,比那天还白的梨花。


那晚,我醉在了梨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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