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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杀(一)旅途

药杀(一)旅途

作者: 粉蚀太平 | 来源:发表于2018-04-04 09:21 被阅读38次

    我叫桑生。

    我答应了一个姑娘,要为她写一个故事。

    我很认真的跟她说,故事大多都是悲剧。

    人对幸福的感知度很低,那些细碎的美好组不成故事,一千只鸟飞过斜阳,在人眼中不过浮空掠影。

    只有千山尽荒雪满大地时,仅剩下一只鸟儿,飞也飞不起,敛着翅膀踉跄前行,死在一片苍茫之间,那爪印加上它终结的生命,才有人唏嘘。

    劫灰烧尽,不见牡丹亭,只道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

    我说完叹了一口气,问她。

    故事还要么?

    她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我。

    你又唬我,牡丹亭我看过,杜丽娘和柳梦梅终成眷属,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生亦可死,死亦可生。

    她离开之后,我在她的座位上看到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株曼陀罗花。

    三千朱曼沙华,一株一情事,我叫桑生,她叫悦意。

    几天后,我坐上了去江西赣州的火车,那里是牡丹亭发生的地方。

    我不懂怎么写一个不悲伤的故事,所以想看看牡丹亭外,感受何为劫灰烧尽,厮守相生。

    没有选高铁,也没有选卧铺,我喜欢听火车一节一节的声音,喜欢看奔在路上的芸芸众生。

    火车的声音,让我知生命流逝,芸芸众生,让我知生命无常。

    我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透过窗看着。

    冬将去,春初生,有雪残存,有草渐青。

    可能是已到南北的分界处,外面竟隐隐升起了薄雾,再一晃已是大雾,往外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有些意兴阑珊,收回往外看的目光,斜躺下眯着眼睛看着对面。

    因为不是假期,车上没有多少人,稀稀拉拉的像没被填满的饼干盒子,过道的另一边坐着一对情侣,十八九的年纪,姑娘斜躺在男孩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对面坐着一老一少,老人有长须,须发斑白,看上去差不多是古稀之年,跟我一样眯着,小孩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看,眉眼精制,头发不短不长,我竟没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能是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他也看着我,不一会我听见他惊呼一声。

    我和老人都睁开了眼,小孩凑近老人的耳朵,说了句话,他本想说悄悄话吧,但小孩子总控制不住音量,不高不低我正好听见他说。

    他说:“爷爷,对面的哥哥,眼睛里开出了一朵花”。

    我怔了一下,感觉这句话谁曾经跟我说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还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像过电影一样在脑中飞驰,当我想去辨认它们时,一瞬间像被人吓到的蜜蜂,四散飞去。

    老人听到也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我几遍,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冲我微微点头。

    “小朋友不像是旅游,去南安府是走亲戚?”。

    我强忍着脑中的错乱感,开口回答:“不是,都说赣州大余县是牡丹亭的故事发源地,想过去看看”。

    老人叹了一口气,竟吐口而出一句念白。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

    见我有不解之色,老人连忙解释。

    “小朋友别见怪,我是昆剧票友,最爱这一折牡丹亭游园惊梦,听你说来故园寻旧事,不由得就想到这句念白”。

    我点点头,表示无妨。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我看见他手指上有些细碎的泥头样东西,一晃却看不见了。

    抿抿嘴接着说:“我就是这南安府的人,土生土长,我们在一辆车上也是缘分,讨个大说,爷爷送你一句话,千万记住了”。

    嗯,我连忙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打心里觉得跟着老人亲近,虽然那句念白和这种谶语式的暗示很古怪,但我却觉得很自然,就像本该如此一样。

    老人低下头,从包里取出一本书,从书页中取出一张纸,又匆匆合上放回包里,我没能看清书名,只是隐约看到中药两个字。

    那张纸也不是寻常白纸,色微黄,上有纹路,倒像是一张老年间开的方子。

    老人从上衣口袋取下钢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完递给我。

    上面写着一句话——七情莫觅,一心不破。

    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那些纷乱的影像又卷土重来,它们像翩翩的蝴蝶,每一只都有着不一样的纹路,当我想去分辨那些纹路时,它们却忽然炸开,变做一团沙尘暴,从四周卷向中心,一次旋转脑中就多了一幅画面,它们杂乱无章却拼了命的挤进我的大脑。

    我感觉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我知道我晕倒了,因为我很清楚的感知到,我在梦里。

    天很蓝,云朵如流,不一会天色墨洗,星斗替换了白云。

    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么?我尝试着活动下手脚,却看见有两篇绿叶遮在了眼前,连忙扭扭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点点绿草,旁边还有残消的白雪。

    冬将去,春初生,有雪残存,有草渐青。

    我好像变成了一朵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一朵花的事实。

    饮风吞露,吸取地底的水分,看着天空从蓝到黑,白云变星斗。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一个姑娘。

    当时,先至的是一双脚。

    赤足如云,趾如星,有几条微微浮现的小血管,映着肤色如微光下的薄玉一层,足弓微微拱起,弧度不高不低,她微微掂着脚,五个脚趾有一些陷在泥头中,更显的肤白细腻,脚趾纤细,在脚掌处微微形成五个小坑,沿此上,血管河流一样溯源,被埋藏在冬雪覆盖的平原上,直到脚踝。

    这双脚我见过,我曾拥在怀里细细的把玩,它的主人叫悦意。

    那时我穿着白衬衫,她着棉布睡裙,双脚搭在我的腿上,脚趾微微上翘,抵在我的胸口,黎明的阳光,有着明快的淡白色。

    她问我:“时间过得快还是慢”。

    我跟她说:“时间刚刚好”。

    我离开的时候,红日已现,洒下来是淡黄色,世界像夹心饼干中柔滑的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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