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哐……”小院的宁静被这刺耳的铁瓷声打破。
受了惊吓的小野猫似乎意识到闯了祸，一溜烟儿窜到了屋顶的一块瓦片上，竖着僵硬的尾巴，琥珀色的眼珠警觉地凝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被打翻的瓷盆倒扣着地，洒出来的水四处蔓延，浸湿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只布鞋。两米开外处，是一块边沿爬满青苔的石墩儿，面上被磨得光滑锃亮。
过了好大一会儿，崔老汉才从里屋走出来，不紧不慢地拾起瓷盆，放回到石墩儿上，瞟了一眼湿透的鞋子，随手拈起，丢在院角杂乱的柴火堆上，再次进屋。随后，厨房传来锅碗瓢勺的碰撞声，断断续续，毫无节奏。
老伴儿去世后，崔老汉是这个小院唯一的主人，主内主外，一晃便是十一年。今天是崔老汉六十岁大寿，小院也将迎来难得的热闹。
“爸，我回来啦!”嘹亮的声音打乱了厨房的节奏，崔老汉闻声正要擦手出门，机灵的小女儿三步并两步，已穿过院子，一脚迈进厨房。
破旧的圆木桌上正摆着刚吃了一半的早餐，半碗白米粥，半盘不怎么新鲜的青菜豆腐，一碟花生米。
“一大早就过来了，又没吃饭吧?”崔老汉说着就忙去拿碗筷，小女儿瞄了一眼角落里躺着的几只失去光泽的碗，赶紧阻拦“爸，我路上吃过了!”
“爸，怎么又吃剩菜?跟您说过多少次了。隔夜菜对身体不好，怎么就记不住。”
“哎，哪儿那么多讲究，一个人能吃多少，一顿吃不完就倒掉，这不糟蹋粮食嘛!”
“一个人吃不完，可以找个人搭伙儿吃嘛!爸，这么多年了，该找一个了!”小女儿仿佛吐出憋了很久的心里话，一发不可收拾地说道起来。
“爸，不是我说您，您一大老爷子哪里会收拾?您看这里里外外都乱成什么样儿了，我妈要在，早就啰嗦您八百回了!有合适的机会，赶紧给我们找个后妈，把家里好好打理一下，家有个家样儿，您住着舒心，我们做儿女的回来看着也敞亮啊……”
小女儿明里暗里地催促已不是第一次了，崔老汉呵呵地应和着，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在想别的。
等他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挽起袖子，开始手忙脚乱地拾掇时，小女儿见父亲没什么兴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站在那里也一时摸不清该如何插手。
约摸一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一声喇叭声，“姐来了!”说着，小女儿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刚好撞见刚下车的姐姐、姐夫和五岁的小外甥。
崔老汉迎到这一家三口时，已到了院内。一番热情招呼后，一大家子开始了各自的分工。
妹妹负责看管自己的小外甥，姐夫绅士地承担了做饭过程中的大部分体力活儿，搬柴火、提水、洗菜等，姐姐一头扎进厨房，准备给所有的锅碗瓢盆来个“大扫除”，崔老汉向来与大女儿最聊得来，自然就待在厨房，帮大女儿打打下手。
“爸，还没瞅着合适的啊?”大女儿眉毛一挑，打趣似的挑起了话题。
崔老汉眉头一皱，楞了一下，见女儿神色轻松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啊，什么时候都操起大人的心了?”
“爸，您一直坚持住在乡下，接您跟我们回去，您总说住不惯。以后年纪大了，万一哪天有个磕着碰着的，我们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您一个人多让人心疼。”
大女儿的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和小妹回来看您的时间毕竟有限，人老了，还是得有个伴儿，我可不想看您就这样孤独终老，想想都觉得凄凉……”
崔老汉眼眶有些泛红，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开饭了，饭桌上，一家人乐乐呵呵地给崔老汉祝寿。姐夫第一个来，兴致勃勃地倒满一盅白酒，“祝老爹身体健康，福如东海!”说完一干而尽。俩姐妹随后接上……最后，轮到崔老汉最疼的小外孙。
小外孙像模像样地端起一杯甜酒，趔趔趄趄地蹭到崔老汉身边，脑瓜转了几圈，奶声奶气地挤出：“祝外公…快快…找个…好外婆!”
众人哄堂大笑，崔老汉一把抱起懵懵懂懂的小外孙，脸上的皱纹好久没有这么活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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