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以后我就习惯一个人蜗居在这方圆小室,关上门窗,仿佛外面的世界已与我无关。天地不曾宽阔,日月不曾皓明,一间房便是我的整个世界。没有喧闹的场景,只有宁静的祥和;没有嘈杂的人群,只有独处的安宁。这便是我的世界,一个只存于肉体与灵魂独处的空间。岁月埋没不了想要挣脱的东西,纷繁的世俗只会让内心更加强大。不必仰望星空的光明,陋室之处,方寸之间便是朗朗乾坤。
有人说一个人孤独久了便会生出别样的性格,也会生出一种别致的高贵。就像悬崖峭壁上的鲜花,鲜少而优美。经得起欣赏,却经不起触碰。凡尘之处多有美景鲜花,市井之中货卖之处倒也不曾少见。捧于人手,摆于案堂,或欣赏,或送人,这些倒也是极美的。但这只能说是“入世”之花,终究比不得悬崖峭壁、戈壁沙漠之中生出的鲜花,那便真真是“出世”之花,世所罕见。我之所以觉得它们是“出世”之花,全然因为它们生来苦寒之地,不为取悦凡人,更不会谄媚世俗。它们始终如一,坚守方寸之间,立天地之命,不改初衷。
明月照亮了我的窗,案前的紫藤散发着葳蕤的光泽,在这方寸之地,片刻间充盈着令人陶醉的气息。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着往日思念般的回忆。那是一个夏天,蝉虫收却了声音,月色开始侵袭薄窗,透着帘子开始往屋内游走。白色的墙壁变成了月光的大海,每一个影子都是月光浮动的痕迹。欣喜惊诧的孩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他在捕捉“大海”里游动的每一个精灵。伸出手抚摸墙壁,握紧拳头的那一刻他是多么的兴奋,又是多么的憧憬。他在脑海里想着,口里欢呼着:“外婆你看,你看我抓到什么了?我抓到了鱼”。小孩龇牙着张开手掌,小心翼翼的给外婆看。外婆摇着扇子说;“来,我看看,我看看你抓的鱼在哪里”。鱼不见了,小孩耷拉着脑袋问外婆:“我明明抓住了,怎么不见了?”外婆继续摇着扇子笑了笑······
每当入夜的时候,阳台的光明总是最先消失,房间里充盈着灯光,然后各种各样的影子开始出现。霎时间整间屋子变成了你的全世界,举手投足之间你可以看到另一个自己,一个藏在你背后的身形。你是他,他也是你。你在黑夜里所有的举动他都知道,甚至包括你所有的心思,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在黑暗中让你看到没有光明的自己。你可以仰望星空,也可以聊以慰籍。岁月悠悠,在这陋室之中总有一个身影与你相伴。他会倾听你所有的不甘和委屈,他会理解你所有的泪水和苦痛,但永远无法告诉你,他是个哑巴。但他也是你,是这方寸之间,暗夜之下的另一个自己。你能证明他的存在,他却无法白天黑夜永远依附你。他是无畏者的叹息,他是悲伤者的迷离,他是日月的造化,他是黑夜中的自己。
陋室之间何以见乾坤?不仅有北宋张载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儒家道德修养,更有唐代大诗人杜牧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胸怀壮志。天地乾坤从来都不是以大小来论,陋室之铭也不是以繁华论就。房屋再小,只要有光就能照,方寸之间,只要有心便能道尽乾坤。
岁月是安然的,人生是悸动的。每一处的安宁都是喧嚣后的沉寂,从古自今,所有的繁华都无法长久,所有的名利也无法永远依持。只有练就一颗不败的心,安于生活、安于生命、安于使命,才能于陋室之中,方寸之地应运而生,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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