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简书·第二章·深夜会话

战国简书·第二章·深夜会话

幽深的通道中，基努不急不慢地伴随老师赶路，虽然是地下通道，但并不狭隘，高大如老师走在其中也显的相当宽敞。

墙壁上镶满了灿黄的珷玞，这种类玉的美产自雪域，自带一股寒意，因而通道中环境清怡，基努罩着宽大的教袍，却不感觉沉闷。

烛台一一点亮，他们经过时带起了风，烛焰便活跃起来，摇摇摆摆。有烛泪悄然滑落，安静的仿佛世上只有老师和他了。

基努偏了偏脚步，目光绕过老师背上的重锦，投向不远处的一个明暗相间的人影。

这一通道是亚述的醒神道，而他是此间的神仆，终年生活在这里，赶上一年一度的真神赞礼日方准离开一日。

基努看他每经过一架烛台时就会驻下来，点亮白蜡，随着他的前进，光明在伸长，黑暗在缩短，他和老师的以浴光而行。

醒神道连通着教廷和王宫，大牧首和国王如果要共商国是，便会经由醒神道进入国政堂会面。通道有点漫长，能容他们做深度的思量，确保思想万无一失。因为他们宣告的一项国策，往往会给亚述国带来转变。

基努的老师正是教廷的首席——阿肯纳大牧首，他皓首白眉，大袍抚地，模样象是东方人常说的谪仙，只不过没有红润的童颜，平生风雨都挂在脸上，是道不尽的沧桑。

师生一路无话，径直赶往国政堂。

随着神仆点亮了尽头的烛台，藏青的旋梯显露出来，阿肯纳埋头而上。

基努站住，看向旁边的神仆，神仆贴着墻壁，微微垂首。借着温暖的烛光，基努发现他眼睑相粘竟是个瞽人，心中微微一颤，向他颔首致意，而神仆象是没有知觉，不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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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入国政堂，阿肯纳摘下大帽，满头的银发垂下来，洒然生风，只是有点乱糟糟的。因为日常推掉了大部分邀请，鲜少在外露面，大牧首越来越不修边幅了。

“教父晚安！”莹白的女孩隔空向阿肯纳问好。

“菲娅不好好睡觉，当心把脸熬黄喽。”阿肯纳满脸慈爱道。

菲娅·图隆，图隆国王唯一的爱女，是王城的宝珠，据说国王对其他七位殿下的宠爱凑一起都赶不上她。

在她旁边，端坐在石座上的中年人正是亚述的国王——威格夫·图隆，他面容雄毅，额上束着镶满珠玉的绾带，拢住满头狂发，随意却自有一股英威。

“我王荣光。”基努向着国王曲身礼赞道。

“真神惠泽。”威格夫说着看向阿肯纳，亚述巅峰的两个人目光相接，没有客气，只是同时点了点头。

阿肯纳落座，基努站在一旁，环顾整个大堂。

国政堂的墻壁是由沉重的青砖堆叠而成，青砖表面粗糙不平，远远看去墻面都不平整，它象征亚述国自蛮荒中来，永固不朽。

摆设也简单，东面是历代国王的雕像，西面是历代大牧首的雕像，他们相顾无语，英灵犹在，此外大堂里的桌案和御座都死固在地上，寓意国策不容撼动。

“埃尔曼来信说山中藏有活体，会是埃迪美恩想要的东西吗？”威格夫直接问道，他说的是奥古密语，在场的只有阿肯纳懂。

“埃迪美恩的书里记载着上百种稀世的异宝，其中囊括许闻所未闻的兽类，如果是活体，想来会是其中的一种。”阿肯纳答道，“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不瞒你说，他的书我们还没有读通。”

“嗯？”威格夫记得《埃迪美恩书》并非一本大部头。

“他虽是奥古国的教首，但书中的文字却和奥古语没有半点相通的地方，我们只译出了其中的一部分，还只是细碎的。”阿肯纳面有难色，“不过凑出来了一点消息。”

威格夫的目光里有催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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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东方的宣国武皇和奥古国的大帝有一场大战，结果他们都输了，宣国武皇实力大损，镇不住麾下的一位将军，因此宣国不得不有了一个藩国。”阿肯纳说起天下的变革来，嗓音不自主地下沉，仿佛大战的余威犹烈。

“奥古国的下场更悲惨，七王爵逼宫，汉撒大帝自尽，奥古帝国变为七王国，我们称其为‘诸雄崛起’，但在《埃迪美恩书》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描述，大意是‘乱臣碎国’。”

威格夫微微一怔，面有愠色，因为七王爵中有他的祖上图隆王，让人说成是乱臣总会不悦。

“汉撒大帝自尽，埃迪美恩就是国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人们争相笼络他，笼络不成便会杀掉他，但他突然失踪，据说是死在了一场大火中。”阿肯纳接着说道，“现在来看，他是避开了搜捕，边隐藏边活动，我推想，他一直在追查一股力量。”

“他不甘心。”威格夫一语点中。

“没错，奥古国覆灭，汉撒大帝自尽，这让他非常自责，因此他要借一股力量横扫大陆，诛尽‘乱臣’，重整碎国，再现奥古的辉煌。”

“活体，横扫大陆的力量，难不成是一只军队？”威格夫大胆猜道，曾经确实出现过国家沦灭而军队不降，藏入深山大林图谋再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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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国的精锐在大战中损掉了大半，保存下来的大都是王爵们的属军，而他们消灭了大帝的亲军，我查过《战籍》，没有遗漏的。再说假如真是一只军队，用大山作堡垒，藏了数十载，不变成枯骨也都垂垂变老了，没有威压的。”阿肯纳说道，“其实，埃迪美恩和他十门徒的死因是个谜。”

“不是埋雪窒息？”

“曾经大家都这样认为，现在我有点怀疑了。当时尸体一经挖出来，鲜如活人，但稍稍磕碰血肉就会碎掉，非常脆。普遍认为是山中酷寒造成的冻僵，但过去在雪地里挖出来的百年古尸，没有这种程度的冻僵。”阿肯纳摇摇头。

“还有其他因由。”威格夫接道。

“在埃迪美恩的书中，他单开一章来描述一种怪兽，通篇下来，我们只读懂了一串短语——雷因赛德，钢铁甲胄，苦寒催生的恶神，骑军。”阿肯纳说道。

“雷因赛德，雷因赛德……”威格夫喃喃道，“童话里英雄经常杀掉的怪兽不正是雷因赛德？”

“嗯，古人惧怕雷因赛德，代代相传，这种惧怕在现实中消失了，却在童话中遗传下来，据我查证，雷因赛德是一种恶兽，埃迪美恩搜出了雷因赛德的下落，在追赶时遭遇不幸，中了雷因赛德喷出的寒气，因而表现出不正常的冻僵。”阿肯纳缓缓道。

“骑军，他妄图将雷因赛德作为战骑，组建一只骑军，横扫大陆……他真是个狂人啊！”威格夫说着向旁边探出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阿肯纳，“传说中的恶兽变为坐骑，再大规模扩编，你说行不行得通？”

阿肯纳用会意的微笑回应他的目光，“我的王，机会来了，要一把握住，再看通不通。”

威格夫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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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努和菲娅没有插神国王和大牧首的座谈，他们在偷偷地用唇语闲话，菲娅说宫里有一朵王莲，又大又结实，人站在上面没有问题，像只船一样，她邀请基努进宫观赏……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气氛变的有点怪异，国王目光深邃，老师的脸上有洋洋的喜悦，这截然不同的表情锁住了基努。

“我记的曾经有一个小镇，在柴达库尔山脚下，镇上的人善酿酒，有豪气。可惜在某个夜晚，沉睡了数百年的柴达库尔山突然发怒，喷出炽焰，抹掉了小镇。”阿肯纳悠悠道。

“镇上唯有一人活了下来，他就是基努，如洪的炽焰在要碾碎他的一瞬间居中劈开，让出了生路。

清早是我把他从熄灭的黑岩中抱出来，他害怕的像只失魂的猫，当时他年仅七岁，瘦瘦小小的。十年过去了，神赐的宠儿长大了。”

阿肯纳满脸自豪，目光如炬“他是一把剑，教廷雪藏了十年的宝剑，现在为了亚述，应当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