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母亲电话,噙在眼里的泪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同事看我情绪不对,关心的问我怎么了,我笑笑说眼睛有些酸,无碍。
这是连续第三个年头没回老家了,前两次因为工作忙,本来打算今年年前回去,突然而来的疫情直接否掉了所有计划,母亲在老家担心外省的儿子,这段时间电话比平时打得勤,基本上一天一次的频度,每次都唠叨着让我出门戴口罩、少去人多的地方、勤洗手脸之类的,她比我更了解我在的城市每天新增了多少病例,甚至哪片小区有病例她都清清楚楚,我知道母亲背后一定做了不少功课,她年纪大了,平时不太会用手机,发信息的时候总抱怨看不清按键上的字母,搜集这么多的疫情信息定是花费了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其实最让我担心不下的是父亲,他今年63岁,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儿子眼中那个魁梧刚强的男人已逐渐被生活凋蚀得瘦骨嶙峋,疲态尽显。父母早些年在镇子上经营了个小餐馆,每天早上四点不到就起来准备食材,忙忙碌碌一天后,晚上关门收拾完又基本上十一点了,小餐馆生意一般,时好时坏,他们忙碌十几年也没攒下多少家底,但硬是凭着这微薄的营生支撑了一家人所有的开销,直到前些年姐姐出嫁,我也毕业参加了工作,父母考虑到年纪太大无法再继续开下去,就索性不再干了,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没有了收入,父亲开始变得焦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在他们那一辈人的眼里,在家呆着不干活就意味着坐吃山空,是一种懒惰和耻辱,他们会让自己像一台机器般永远转动起来,哪怕已60多岁甚至70多岁,只要身体允许,就不会停歇。
父亲在家赋闲了不到一个月,偶然间听说新疆有个工地招人而且不限制年龄,便执意要去,家里人纷纷表示反对,考虑到毕竟父亲年纪大了,有好几年没干过重活,再加上新疆那边环境恶劣,我们谁都无法想象在那边干活所遭受的辛苦有多大。可是父亲脾气倔,最终还是不顾全家人的反对,背起包囊和村里几个同龄的人一起踏上了去新疆的火车。
八月的新疆,烈日如烤,白天最高温度40度以上,父亲一伙人顶着高温在工地上推车、搬钢筋,运砖头,他们像一群野地里不知疲倦的蚂蚁,卑微地讨着生活,一天下来衣服上全是汗水留下的盐渍,单是补充水就得喝上五六大瓶。一周不到,就传来父亲晕倒的消息,那天我和父亲微信视频,几天不见,他脸色蜡黄,说话气息有些虚弱,看到父亲这样,我心里就像被刺穿一般硬生生的疼,便再次劝说父亲赶紧回家别再遭那罪,而且自己也参加工作了,家里不需要他再拼死拼活地供养。父亲云淡风轻地微笑拒绝了我,坚持说自己能扛得住。他确实扛住了,一直干到十月下旬新疆开始封冻,父亲才回到老家,期间他甚至瞒了全家人自己脚掌被工地上钉子扎透的事故,要不是和他同行的人无意讲起,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有时候想想,生活真的凶狠异常,它随时都会露出阴森森的獠牙,猝不及防间把我们咬的鲜血淋淋,像父亲这样的老农民们,尽管有着铁一般硬的意志去对抗生活的万般蹂躏,最后也难免伤痕累累。
世人皆苦,余生不长。我知道我拽不住时间的飞奔,染不黑父母的白发,唯有好好爱着他们,护着他们,就像他们呵护年幼时的我那样,用爱回应他们的爱,用爱的共鸣去穿透苦难、拥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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