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腿的白头翁

断腿的白头翁 断腿的白头翁

文/于光荣

      没有想到与白头翁的邂逅，是一个夏日的早晨。

      暑假的每一个清晨，我都像被一群鸟儿唤醒的另一只鸟，早早起来。因为邻家的阳台上，种着各种花草和蔬菜，绿色溢满这块不大的地方，清新而富有诗意。这无疑是这个城市里，鸟儿清晨放歌的小树林，最愿意栖息的天堂，还有一位旅居的我。

    十号台风安比，这次放了鸽子，对通城的影响甚至微弱，只零星下了点小雨，在这个清晨，我如约来到邻家的小花园，那满架的葡萄叶，溢目青翠，繁繁密密，竟然没有一串葡萄，我甚是疑惑。正在寻觅之时，我突然看到一个鸟巢，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完美，细小的树枝，丝线交织其间。我正欲靠近时，忽然一只鸟儿飞出，落在我眼前的树桩上，啾啾地叫了几声。声音虽然是我想象中的模样，但透着几分嘶哑。我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只见它的头上有一撮白色的羽毛，我努力的唤醒记忆。它似乎存在于我小时候的某段时光。

      孙老师，对，是一年级时，孙老师讲的白头翁的故事，从前有一只小鸟想学本领，开始，跟着喜鹊学搭窝，后来感觉太累，就放弃了。它又跟着大雁学飞行，没过多久就厌倦了。后来又去跟老鹰学打猎，到最后也没信心了。因为它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始无终，所以一直到头白了都没有学成了本领。白头翁就成了他的名号。后来在书本的插图中，也见过白头翁的形象，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日渐陌生罢了。多年后没有想到，从初知白头翁到与其邂逅，竟隔了30多年的光景。

      我对这种鸟愈发好奇了，靠近它，近一点，再近一点，它居然没有要飞走的意思。这种鸟居然不畏人，出乎我的所料。当我再去审视它的时候，一个惨烈的现状，让我不忍心看下去，他居然是只断了腿的白头翁。我不敢去惊扰它，怕我的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它的惊恐，它如果因为我的冒失与打扰，努力的飞起来，它又将身落何处呢？当它一只腿无法承重的时候，那身体与树枝猛烈的撞击声，一定会刺痛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这将是我的罪过。

    可是我还不忍离去，我只想静静的看着它，与它一起享受这清晨最美的时光。可是这又不得不使我伤感起来，这只鸟的命运与我又是何等的相似啊!我不敢想象，它的腿折断的时候，它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挣扎：它嗷嗷待哺的孩子又去了哪里？是它的妻子在帮它照料吧！它又是如何来填饱肚子呢？这一切的一切，对它来说都将是人生最大的苦痛。幸运的是它这个虽然不完美的巢穴，还能暂且为它遮风挡雨，这也许就是它唯一幸运的依靠吧！我心里此时有了些许的安慰。

      我想用手抚摸它的羽毛，表示对它的安慰与亲近。可是它转过头去，努力的张开翅膀，飞向了邻家的窗台上，只听啪的一声，它的身体与水泥的台面，来了次最揪心的接触。我的打扰，终于让它产生了畏惧，它宁愿摔伤自己，也不希望我这个陌生人走进它的生活。

      邻家大哥，提着水壶来照料他的花草了，发现我这个熟悉之客，与我搭讪起来。我向他询问起这只白头翁的来历。他告诉我，在一个月前，这只白头翁飞到他的小院里，当时就已经受伤了，虽然他费尽了很大的心思，但终究没有治好它的腿，最后它还是倔强的飞走了。也不知何时，他发现这只白头翁居然在他的葡萄下做窝了，只是每天都在啾啾的鸣叫，他也说不清楚，这只白头翁究竟想做什么？我也一时无语了，它是不是在呼唤它的亲人呢?邻家大哥摇摇头，据他观察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只有几只麻雀陪伴着它。偶尔有几只喜鹊，在紫藤树上高声的鸣叫。后来发现这个情况，邻家大哥，索性没有采摘一粒葡萄，因为他知道，葡萄是白头翁最爱吃的食物，每到天气不好之时，白头翁就地采食，维持它那孱弱的生命。就这样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人与鸟和谐美好地生活着。我感动于邻家大哥的善心，感动于他给我和这群鸟营造了一处能够流放心灵的去处。

      辞别了邻家大哥，一个大大的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这只断腿的白头翁，为什么在断腿的情况下还要搭建，一个不甚完美的窝呢?也许在白头翁的内心世界里，邻家大哥的善举，让它重拾了生活的信心，对未来生活的展望，唤醒了它对往日美好生活的回忆。渴望它的家人再次回到它的身边，希望它亲手搭建的巢，让自己的孩子有了家的归属，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几天每到闲暇之余，我都会靠近它的巢，去探望他。可是，一直再也无法寻觅它的踪影，那个让我牵挂的断腿的白头翁到底去了哪里？它不会是找它的亲人去了吧？那位邻家大哥每当见到我的时候，也总在问我，有没有看到那个断腿的白头翁呢？我们都在等待，等待它带着妻儿回到它的巢穴，等待一个完美的结局。但也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悲壮的结束呢？终于邻家大哥有了消息，他告诉我，那只断腿的白头翁灵魂去了天堂。它的身体却留在了那个葡萄树下，是邻家大哥亲手把它埋葬了。也许是邻家大哥不愿看到我的伤感，没有约我一起为它送行。我执意要看看它的坟，邻家大哥无奈地打开了园门。在那个葡萄树下，一方小小的土堆，埋葬了它，也埋葬了我所有的希望。

      这只断腿的白头翁，用仅存的生命时光向我们诠释了最美好的期待。当它再也无法行走的时候，站成了一处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