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去了城西的公园漫步。到回来时,在邻近单位的路上,迎面碰见一个人。我的眼睛并不太好使,近年,除了近视,更开始老花。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他是我在上高中时,学校的一位语文老师;而且,正好教我们这一届,只不是教我们班。但其间有一回,我们班的语文老师生病,且住院开刀,他就来代过我们班几节课。
只我和他认知或者交往,还要在他代课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那时我才上高一,因为字写得好,经常参加学校或者县里的比赛。而他,作为语文老师,本身字写得不错,于是由他具体负责这方面的赛事。然后,他也认识我了。虽然,除了这些事,我同他也谈不上有更多的交往,只是偶尔在学校的路上碰到,我带有腼腆地叫他一声老师罢了。
在后来,他来代课;上的课正好是小说《水浒》里节选的《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他讲得极其生动,语言风趣幽默,教室里不时发出满堂快乐的笑声,且这种笑声并不是止于娱乐,相反,是课后,学生对课程印象特别深刻;虽然他的普通话并没有我们自己班任课的女老师标准,但相比之下,其实我是更喜欢听他的课的(当然,我同样敬爱我们的女老师)。我当时甚至认为,他作为重点中学的老师,未必没有清华北大的教授讲得好罢。
然后,在接下来的几节课,有一节他讲作文。他举了一篇学生作的,满口却是批评。而在我,听到后来,越来越觉得是我做的。我忍不住满脸羞红,两颊至于热到耳根。然而他断没有结束的意思,仍旧挖苦似的继续批评,几乎用了半堂课。我那时,真的只差一个地洞钻下去了。
其实,那时我是很有自尊心的;作文的话,也未必如他评得那么不堪。我的猜测,是我之前参加写字比赛,把他班里的学生压下去了,也未可知。当然,那只是我当时的某种猜测。
再后来,我高中毕业,继而上大学、工作,大约隔有二十年,才又见到他——是整个年级的二十周年师生聚会。
然后就是在今天。他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虽然并不苍白,却显然有染过的痕迹;一双脸,瘦削下去,没了当年的红润。
“x老师!”我凑上前去,有点意外而惊喜地喊道。
他站住了,却愣了一回。
“你是?”
“我叫xx。那时……”
……
然后,我和他就站在路上聊了一阵。我知道他业余在给某些老年朋友上一些国学课;也不间断地出示一些书法作品在年级的同学群里。我于是告诉他,我也平时写写字,甚至作作诗,并且把临写的某张字给他看。他看了,夸我专业,并谦虚地说:自己本是玩玩,从来没临过帖。我另外知道,他喜欢在树叶上写字;我因此说到怀素:一位和尚,据说在寺庙里种有很多很多的芭蕉。他也饶有兴致地讲了一些在树叶上写字的经验……
但直到我和他道别,也决没有提当年作文的事来。不好提,也不必提。
他很淡泊,就像深秋时落下来的某片黄叶;而我,本是没有任何事业,即使当年作文好,也未必没有其它方面值得他批评。而幸而有了这样的际遇,以致于,二十多年过去,他的身影一直刻在我的脑海,使我时不时地要勉励自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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