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

小小说/王文科

  我是家里的长孙。

  父亲便说， 你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啊！的确是的，小时候，奶奶才是我的庇护神。可能是因为母亲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可能是因为父亲一直看不起没有文化也不漂亮的母亲。所以，母亲和我一样也得仰仗着奶奶的保护才得以在王家这个庞大的家族里安身立命。

  四叔，三叔和五叔也相继成家了，四叔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三叔两个；在大学里工作的五叔，找了个城里的姑娘，头胎也生了个丫头，就回来给奶奶说:城里要求只能生一个。我听见奶奶骂了句:畜生。

  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爷爷去世后发生的，那些年，奶奶才四十多岁。奶奶却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她容光焕发，第一次把自己正式定位成王家的家长（而不仅仅是媳妇），开始维护王家利益。同时，奶奶便很少再提及她娘家的事，虽然她娘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有时候，母亲受了我父亲的气，会拿我撒气。我就到奶奶那里去告状，我发现母亲就会被教训一顿，但母亲并不生气，相反开始对我很客气，我很受用。四叔，三叔和五叔对我很友好，然而三个婶婶的眼神，我却有点害怕。我刚十几岁，奶奶便开始张罗给我说亲，物色了好几家的丫头作为备选。几个婶婶开始说风凉话，挑战奶奶的权威，我忽然意识到奶奶可能老了，也需要保护。

  奶奶并不甘心，她居然开始主动拉拢我母亲，她拉着母亲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告诉你吧，女人啊，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唯有孙子。”

  我母亲懵懂着，因为给我生了个弟弟，这些年就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弟弟那儿。似乎，很快她们的统一战线便建立了起来，有奶奶的撑腰，母亲立马挺直了腰板，第一个被踩下去的就是父亲，具体表现在父亲再去打麻将的时候要看看母亲的脸色。

  我高中毕业了，奶奶和母亲居然同时给我施压，让我完了婚再去读大学，搞的我哭笑不得。我第一次对母亲说，奶奶是老糊涂了，你居然也跟着她犯错啊！

  母亲看着我的表情，像个陌生人。“翅膀硬了啊，敢顶撞你娘了，你不是我儿子，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 母亲显然生气至极。我给她讲道理也不听，但我知道根源还在奶奶那里。

  大学三年，奶奶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奶奶始终还牵挂着我。 有一年暑假，我带了个女朋友回去，奶奶高兴坏了，居然把她的传家宝贝，一只金镯子，拿出来在我女朋友眼前晃了半天。看的我女朋友眼神迷离，不是我拦的及时，估计都得手了。

  大学毕业后，又忙于找工作。我婚事就一直拖着，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于是，几个叔叔就轮番给我施压，一定要我尽快结婚，不要让老人家有遗憾，说奶奶要强了一辈子。她不想带着遗憾去见爷爷。云云。弄得我焦头烂额的。母亲在电话里，有次居然用了恳求的语气。无奈之下，我终于找了一个不太满意的姑娘结婚了。

    奶奶病重，医生不让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就在她的病房里又进行了一遍仪式。不久，奶奶就幸福地，安详地去了。

  我很想知道此刻我媳妇作为女人有何感想？

  一年之后，我母亲也成功地晋级为奶奶了，母亲的做派居然和我奶奶如出一辙。不过，唯一的缺憾就是，我的奶奶没有看到她的曾孙。

2019.1.25河南洛阳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