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我曾经是个剑客，为了生存，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烧杀掠夺无一不做。多年后发现，拼尽全力奋斗的我，终其一生什么也没有得到。为此，还失去了更加宝贵的东西。

于是，终日醉生梦死。

失去了灵魂的我，不断徘徊在希望之河的岸边，盼着有人可以将我摆渡过去。

然而，我有酒、有故事，却没有换得船票的能力。

我追随着每一个走向对岸的灵魂，愿用我的酒、我的故事，换取他们的船票。

终究，无一能如愿。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小男孩。

他天真、纯洁，甚至看不到我早已残破如同骷髅般的残躯，整日与我童言稚语。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没有颜色的人。其它，并无二般。

我以为他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弄丢了船票。看着人们忙碌摆渡着为到达彼岸，我焦急地帮他寻找船票。

我知道那种久久等待，却始终不能如愿的焦急与遗憾。

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欣赏彼岸的花开花落，任由秋冬交替了春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纤细、黑润的发丝被风吹起来，像极了岸边轻轻摆动的柳叶，不急不躁、自有规律。

"你说，他们乘船过去，是为了看那彼岸花吗?"他仰着头看我。

我沉默不语。

"这里也能看见花啊？为什么还要费力过去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觉得这是大人的事儿。

而此时，忙碌的人们，根本顾不上看一眼岸边站立已久的我们。而我却是多么羡慕他们，能过去。

"那里是希望……"我说着。

"为什么那里是希望?"

"因为这是希望之河。只要过了这河，到达对岸，就能拥有希望。"我盯着对岸，一动不动，眼中全是憧憬。

这是我失去灵魂很多年后，从一个可以看见一切的盲人那里知道的。

"希望怎么会在那里，希望不是在我们心中吗?"

他不停摇晃着小脑袋，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我有些焦躁，大声的对着他讲:"那是希望之河！众所周知的希望之河！只有摆渡过去，到达对岸，才算拥有希望。"

他还是不同意，索性站在我对面，直视着我。

"我是从那里过来的，那里什么都没有呀。"

"什么?"我惊呆了，有点结巴:"你……从……哪里过来?"

"对岸啊！"他伸手指着对岸。"我在那里看见你一直站在岸边望着那里。你是在看花吗？"

我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他却完全没有看出来我此刻的震惊。继续说道:"果然，在对岸看那些花才更美。以前一直在她们身边，从来没觉得她们很美。在看到你充满羡慕的眼神后，我就知道，远远的看她们，那些花才会显得更美、更神圣。"

听到他的话，我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居然放弃希望，那个我追寻已久的希望。我十分恼怒。蹲下身子，抓着他的肩膀问:"你怎么能轻易放弃已经拥有的东西，而且是别人羡慕的不得了的东西?"

"我是为了看到更美好的它们啊。只有这样，那些花才显得更有价值，不是吗？这和放弃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会蜂拥抵达那里，却一眼都不看那里最美的东西。"

小男孩似乎很生气，嘟着嘴不再理我。

我看见他瞳仁中自己的样子，变得更加灰暗，就快失去仅有的灰色了。

我失望地盯着对岸，盯着那些我一直在看，却从来没有看见的花。

“给你，这是船票！”

他稚嫩的脸充满了愁容，伸着胳膊够我的手，"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其实，你们都一样。拿去吧，这是你希望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刮起一阵北风，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落下来。掉在嘴边，咸咸的。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我呆楞了很久，久到那张船票发了黄、撵出了皱。

这一刻，我突然不想过去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船票，它早已变成了希望，只是我一直都没发现。

我掉头走向来时的路。带着我的灵魂。同淡淡的雨一起淹没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