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

老伴儿

作者：小凉夏

最近北京的一家三甲医院迎来了一位特殊患者，之所以说他特殊，那是因为陪他入院治疗的除了家人以外，还有一羽浑身通黑的赛鸽。很多患者和医护人员为了亲眼见识这羽气宇轩昂的信鸽明星，纷纷跑到患者李爷的病房一睹赛鸽的光彩。

这是一羽血统优良，且姿态优美的赛鸽，它的胸前还挂着一枚轻巧的‘奖牌’，没人知道它的名字，只听李爷乐呵呵地唤它‘老伴儿’。起初怕它受到惊吓四处乱窜，也是恐它吓到其他病人，医生们贴心地给‘老伴儿’送来了一只鸟笼，自打这位‘明星’赛鸽看护跟随李爷住院以来，医院可热闹起来，病人们纷纷腿脚勤快地跑来观赏这位小‘明星’赛鸽。

李爷的脸上一直挂着嘿嘿的傻笑，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老伴儿，老伴儿，过来......’

想当初李爷入院那会儿，可引起医院上下不小的骚动。李爷在家人的陪同下，怀里抱着一羽赛鸽，手里举着雨伞一起走进医院，当天没有下雨，可李爷一直嚷嚷着天在下雨，还怒斥一边劝他收伞的儿子：“胡说八道，明明天在下雨，我要给‘老伴儿’挡雨，否则它该飞不回来了。”儿子看了看老父亲紧紧拥着的鸽子，无奈地叹气：“爸，它就在你怀里。”

谁知李爷更生气了，瞪儿子：“谁是你爸？”

“爸，我是你儿子啊！”李爷儿子苦笑不得。

李爷不置可否地说道：“还在胡说，我儿子就在我怀里。”

医生经过缜密的检查后，得出了一个让李家全家震惊的结论，李老爷子这是得了早期的阿耳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他之所以不认识家人，以及总有天上在下雨的错觉，这都是患病的症状。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他最后一次放飞鸽子前的时候，儿子也想起来，那次比赛的确对父亲的冲击不小，那次比赛由于天气情况所致，一羽鸽子都没飞回来，父亲怀里的‘老伴儿’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羽鸽子。医生听完叹气道：“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这件事对你父亲的刺激太大，让他换个环境没准对治疗有好处。”

自打那以后，李爷家人办了住院手续，‘老伴儿’也在医院的特许下入住医院，这羽赛鸽也顺理成章地在李爷心中顶替了儿子的位置。他还没那么糊涂，还知道要喂鸽子‘玉米粒’，还知道每天早晨带着鸽子出去溜达，老爷子精神状态慢慢变好，就是还是不认得家人。

有一天，孙子小雨跟着爸妈放学来看爷爷，只见李爷正在目光涣散地找东西，见到儿子，一把抓住他衣袖急着问：“你看见金牌了吗？怎么都找不到。”

“什么金牌？”

“‘老伴儿’的金牌，它得过的金牌没了，没了。”李爷紧张兮兮地说。

正巧孙子手上有个刚在校门口花1元钱买来的塑料金牌，李爷目光炯炯地盯着它瞧，：“金牌原来在你这儿，你谁家的孩子，不招呼一声拿人家金牌。”

“爷爷......”

孙子手中的金牌就这样被顽劣的爷爷抢下了，挂到了‘老伴儿’的脖子上，这一滑稽举动逗笑了在场的人，儿子却眼含泪光地望着老父亲。

李爷的‘老伴儿’是轰动全医院的‘明星’信鸽，它一点不害怕生人，总是姿态优美地在医院走廊踱步，也很少起飞惊到病人，这也让医院的看护人员悬着的心放下了。李爷每天时刻不离地抱着它，最喜用手抚摸它光滑的羽毛，它也十分机灵地‘咕咕’叫着，头偶尔转一转，机灵的很。

它当年可是李爷精心培育出来的鸽王，李爷重金购买了种鸽培育出的‘老伴儿’，‘老伴儿’极其恋家，每次比赛放出去都没让李爷失望过，准能如期到家与李爷汇合，就像一对多年未见的恋人相拥的场面。有一次在公棚赛中获得冠军的荣耀，规定是要将‘老伴儿’拍卖，李爷就是舍不得，最终自己花费了不少积蓄又将‘老伴儿’买了回来，他从卖场抱着‘老伴儿’欣喜地回了家。

那以后，‘老伴儿’就再没参加过比赛，李爷曾经清醒的时候说：“它给我带来了不少的荣耀，接下来我们准备互相陪伴度过以后的日子。”

后来李爷的精神状态已恢复很好，医生建议回家慢慢康复治疗，出院的那天，不少病人齐发到李爷的门口一起送这位曾经的‘冠军’和李爷。

几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李爷儿子出门倒垃圾的工夫，李爷竟然无所惶恐地拿着钥匙打开家门带着鸽子出去遛弯。这一走，可就是一整天没回来。儿子儿媳妇慌了神，打算报警却因为失踪不足24小时无法立案，小区负责人听了‘明星’老人失踪的事情，赶紧召集了小区警卫跟着李家家人一起寻找老人。

同时，大家心里都抱着一个莫名的期望，都知道鸽子恋家恋主人，希望鸽子能带给老人回家的转机。

李爷失踪已经三天了，警察也在满城地找带着鸽子失踪的老人李爷，可犹如大海捞针一样难寻。正赶上这几天外面下着连绵的细雨，儿子的心揪了起来，这让一个不能自理的父亲怎么在外面熬，外面冷的很，想想就难受。

在李爷失踪的第五天，李家儿子带着满心的愧疚和失望准备回家，他想着父亲在外面流落的破败不堪模样，就越发难受心疼。谁知傍晚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男女，他们怀里抱着一个受伤累累的鸽子：“这是你们家的鸽子吗？”

李家儿子第一眼没敢认，因为他们怀里的鸽子实在与他们印象中神采奕奕的‘老伴儿’差太多，它浑身湿透，身上还有刮坏的伤口，鸽子已经疲惫不堪，它的年岁已经足够老，仿佛奄奄一息。

他后来接过鸽子，才看到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纸条：“您家老人流落街头，已被我收留，请老人的亲人拨打下面的电话号码与我联系。”

儿子眼眶红肿，抓过手机拨了过去。

原来李爷带着鸽子外出迷了路，别人问他家庭住址，他又记不得，只是嘴里喃喃自语：“老伴儿，老伴儿......”，好心人将他带回了家，寄希望于鸽子，便写了张纸条让鸽子带了回来。

李爷被接回来的那天，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老伴儿’。鸽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鸽子身体还有点温热，在李爷兴冲冲将它抱到怀里的半个小时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鸽子眼角流下一滴清泪，它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一次飞翔，可能就是将李爷安全的护送到家。每一次离别和相聚，都是他们相依为命一起度过。

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等你回家，相聚，是你我之间最美的约定。以此文赠所有等待‘赛鸽游子’归家的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