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六一:根脉与枝杈
问《律吕新书》。
先生曰:“学者当务为急。算得此数熟,亦恐未有用,必须心中先具礼乐之本方可。且如其书说多用管以候气,然至冬至那一刻时,管灰之飞或有先后,须臾之间,焉知那管正值冬至之刻?须自心中先晓得冬至之刻始得,此便有不通处。学者须先从礼乐本原上用功。”
《律吕新书》的作者是南宋人蔡元定,蔡元定,字季通,世称西山先生,福建建阳人,幼年从其父为学,及长以朱熹为师,被朱熹视为讲友,一生博览群书,穷究义理,钻营于“性与天道”。
孔子最得意的学生是颜回,颜回最为孔子所欣赏的品质是“好学”。客观来讲,这个“好学”也是孔子自己的优势——“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颜回不幸短命,除了实践孔子的主张能够持之以恒,除了一则赞叹孔子教学艺术的漂亮文字,再也看不到孔子对这位弟子的“价值开发”。
蔡元定很可能是朱熹最得意的学生,朱熹最欣赏蔡元定的是他在“性与天道”方面的着迷。要知道,孔子的弟子子贡曾经评价孔子——“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可见,圣明如孔子,也是轻易不肯在“性与天道”这个领域发声的。如此一来,朱熹和蔡元定的研究领域便区别开来了。与此同时,朱熹的许多著作在“正式发行”前,都经过蔡元定这个爱徒的勘验、校正。两个人在研究领域上又没有冲突,关系上自然“如胶似漆”。蔡元定写就的《律吕新书》,朱熹自然乐得为其背书,据说还专门写了个序,在序中给予极高的评价。
如果把孔门学问看作是根基的话,朱熹抓住了主要根脉,在根脉上下“小学”功夫——穿求文义。蔡元定则抓住孔子轻易不愿谈及的“性与天道”不断向上攀爬,抓住声律、阴阳的枝杈不放。
孔子都不愿轻易谈及的“性与天道”,一般人怎能轻易说清楚呢?
姑且不论从“管灰之飞”上求“冬至之刻”有没有科学意义,从末梢细支上去探求根脉的内涵,本身就是荒唐的。就像盲人摸到的大象,不能说他们摸到的那部分不是大象,但他们头脑中形成的大象的意蕴恐怕与真实的大象相去甚远。
从学术根源来讲,朱熹、蔡元定以至于王阳明、陆澄,都出自孔子一脉。朱熹在穿求文义上须臾不离根本,所以,成为一代大儒。王阳明在“学为圣贤”上知行合一,所以成为半个圣贤。蔡元定在声律、阴阳上下功夫,充其量算是个声律专家。陆澄潜心向学,就是个典型的学者。
王阳明讲“学者当务为急”——学者应当致力于最紧要、最关键的事。“学为圣贤”最关键的是孔子的“礼乐”精神——修己、修身以合天道!在枝杈上钻营得久了,难免陷入到似是而非,难免误己误人。
不要忘了年羹尧那句几近恶毒的话——“误人子弟,男盗女娼”!误己误人的事儿,最好少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