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谁也没想到父亲的感冒会变成癌症晚期，当医生通知我们的时候，我们一度以为是误诊，母亲就直接拿着诊断单去找医生理论。但是当我进入病房看见父亲愧疚的眼神时，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所有。

父亲叫刘诚实，是我们小区唯一的一个修鞋匠，也是一个身兼磨刀、修水电、送外卖、搬运、劳力的“全方面人才”。每天天一亮，父亲就会起来给我们做好早餐，然后骑着自己专属的自行车出去。在我有记忆以来，二十多年风雨雷打不动，套用父亲的话说，因为他是我们小区及周围最好的修鞋匠，所以“生意”特别好。

父亲示意我靠近，小声地和我说道：“别告诉你妈，就说是严重感冒。还有，我问过医生了，这病治不了的，我就不打算治疗了。”

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小声得说话，我不得有点恍惚，曾经的大嗓子如今已成病秧子，而过段时间，我甚至都不能再听见父亲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改如何回答我爸，踌躇之间，我听到外面母亲在和人争吵。推开门，我看见母亲正抓着那名给我们诊断报告的医生已领，边哭边骂。医生无奈，不停解释道：“这是病人要求，我们无法拒绝，他说我们要是泄露，就在这医院自杀，我们没办法，只好隐瞒。”

我拉着母亲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沉默不语。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该说些什么。

我的印象中，母亲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存在感。在我断奶后，我是父亲一个人带大的，我妈只负责在家搓麻将，什么家务活都不做。小的时候我就是我父亲或背着，或载着，走街串巷。

“妈，我想试试。”犹豫半天，我开口道。

“你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了么！哪里来的钱！”和我预想中的激烈没啥区别。

“再说了，这病是治不好的！”她低下了头。

对呀，这病是治不好的。我也低下了头。

我一直没理解为什么我父亲会娶我母亲，而我母亲这朵鲜花也愿意插在我父亲上面。明明是那么不般配的一对，除了我父亲专情二十多年的付出，这段婚姻，我看不到一点色彩，我想，这可能也是我到现在为止还保持单身的原因吧。

“那我在这照顾他，妈，你先回去吧。爸不在家了，你自己一个人先随便照顾下自己吧。

（二）

和医生请教了一些病情和治疗的问题，回到了病房。

父亲站在窗前，双手反握在身后。

“爸，妈先回去整理点东西去了，晚点我过去拿。”

“孩子，是不是觉得你妈很无情啊，对你不好，对你老爸也不好。整体就知道打麻将，啥事情也不干。”

我低头不语。

过了半晌，父亲躺回了床上，告诉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

母亲是父亲一次外出的时候“捡”到的。而当时的母亲，因为某些不堪的过去，流落到了这里，伴随着落魄的遭遇，母亲还带着精神上的打击。

“你妈不能动感情，一旦触动了，就会发病。早些年，因为这个困扰，你妈选择过自杀，正巧那个时候怀上了你，你妈妥协，选择接受了心理治疗，对任何人都如同陌生人。“

“爸，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有个精神病的妈妈，多多少少会影响你的生活。再说了，也没什么啊，不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嘛。”

“儿子，你问下医生能不能搬回家住，这里我住不习惯。”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得到医生的答复后，我们签署了相关文件，着手出院的事宜。

因为有些文件没带，我先赶回家一趟。

开门看到母亲独坐在父亲常坐的那张藤椅上，长久地出神。直到我从房间出来才发现我的存在。

“儿子，我们去把你爸接回家住吧，他在那边会不习惯。”

（三）

父亲最后还是走了，凌晨2点35分。

母亲疯了一样得敲打我的门，嘴里喊着：“别让他走，别让他走。”

那一刻，我明白，原来相恋的人确实会有心灵感应。

母亲抱着父亲尚且温暖的身体，父亲的双手捏着和母亲的结婚照相框。母亲在父亲的耳边喃喃自语：“骗子，说好爱我一辈子的呢，为什么你先走了。你这个大骗子。亏你还叫刘诚实，一点都不诚实。”

凌晨3点15分，母亲陈美丽也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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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

说爱你一辈子

也许是真话

也许是谎话

因为有些人

不一定能做到

而有些人

不一定能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