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虞老夫人年过花甲，已是一头银发，许是修行多年之故，面容看来却十分年轻。虞赭英带着两人踏入房门时，她正在待客室内踱来踱去。
“外祖母。”
“老夫人。”
二人之礼行至一半，已被她伸手拦住，一手拉了一个，示意他们在她身旁落座。
“你们两个，吃苦了……”
她按耐着声音的波动，一双和虞紫鸢相似的眼中却泄露了悲伤，使得她的面容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十岁——虞氏前任家主此时也不过是刚刚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想到这里，江澄牙齿发酸，喉头一哽，只默不作声地握住她的手。
空气中的悲伤宛若实质，几斤凝固，使得人喘不过气来，魏婴轻轻地叹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点寂寞感，他端起案头的茶水，一饮而尽。
江澄看了魏婴一眼，心中已是了然，乌黑的眼中也泛起波澜。
“外祖母，”他沉吟片刻，还是问道，“不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虞老夫人杏眼微挑，锐利的眼神瞬间扫过两个少年稚嫩的脸颊，她挣开同江澄相握的手，拿起了桌上盛着无色茶水的梅花纹白色瓷盏，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还是问了，”她语气忧愁，微眯起眼，眼角花一样盛开的皱纹瞬间深刻了许多，她用指节敲了敲长桌，朗声道，“答应我一点：在我同意你们从眉山离开之前，不要擅自行动。”
“是。”
得了这一声承诺后，虞老夫人紧绷的面容才松弛下来。她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虽然没有消息传来，但根据卦辞，这次温氏是要对蓝家出手了。”
既然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为何……
“老夫人可通知蓝家此事？”
魏婴说出了他的疑问，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一双桃花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在他再次发问之前，虞老夫人道：“阿婴，你可知道眉山虞家的‘道’从何而来？”
魏婴怔住，这点他委实不知。
老夫人并无为难他的意思，接着回答道：“你也知晓数百年前的末法时代，最后浩大的战争结束了那之前的一切，道法也好，佛法也罢，在百十年间再没了踪迹。”
魏婴接着道：“而在那之后，末法时代之前的部分道法典籍被人发现，以那些为基础出现了末法时代后第一批修道之人，这一年被修仙者通称为道元初年。后来越来越多流派的典籍被发现，以这不同流派的研究为基础，逐渐出现了四大家族……这是之前功课的基础，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是这样的，”老夫人慈祥的笑道：“眉山虞氏也是如此。”
“那为何——”
“为何避世不出？”她摇了摇头，慢慢地将手中已空了的茶盏放回桌面，缓缓道：“虞家所学为大部分为昔年道境玄宗残存典籍，并在那之上衍生发展，玄宗术法、阵式及剑术皆为一流——可惜剑术已经失传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玄宗之人，遵循天道，顺应自然发展，只在时机成熟时出手。”
“时机未至，”她的目光温柔地拂过眼前两人的面颊，“你们暂且修整一下，温氏一役，没个两三年怕是不会结束的。”
见两个少年露出沉思的表情，她回过头对虞赭英道：“厌离是不是到了，带她过来见见他们吧。”
她从主位上站起，一面对江澄二人道：“让你们大舅先安排着，我就先回房歇着去咯，老了老了。”
她摆了摆手，迈着轻灵的步子远去了，背影丝毫不显老态。
虞赭英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江澄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舅，家姐可是到了？”
“算算时间，下午应当就到了，”虞赭英道，“你们还没用过早饭吧？说了会话，马上便要用午饭了，一会给你们送些吃食先垫一垫，午饭多吃一些。”
“你们两个的屋子挨着，已经收拾出来了，随我来吧。”
江澄已跟着走出两步，见魏婴并未跟上，疑惑的回过头去。
魏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苍白，额上大汗淋漓，嘴唇都失了血色。
江澄当即走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侧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便拉着魏婴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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