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忽远忽近。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灯光,足够使人在这夜半时分看见自己伸出的五指。然而我不愿睁眼,为了这么一只蚊子,不值。
我只想好好睡我的觉,就算被他咬一口也无妨。从他振翅的声音中,可以想见他的饥饿与无力,就当赏他一口血,以多挨过几日这肃杀的秋吧。
他的声音走远了,消失得很突然。兴许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吧,他的体力不知还能否支撑他在黑夜中辨别物体和方向。
我恍惚地想着,即将进入我的睡眠。他的声音再次出现,由远及近,时有时无。我半睡半醒着,不知这声音是真实存在,还是我在做梦。忽远忽近,似有若无,恍恍惚惚。
“啪!”随即,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我好像在梦里拍死了一只蚊子,又好像,是真的拍死了一只蚊子。我的疑惑随着睡眠渐渐消失,在越来越深的夜里悄无声息。在这寒凉的秋夜里,一切仍是那么安详。
次日,枕边那具干瘪的尸身向我证明,昨夜我的确是拍死了一只蚊子。一只瘦削无力的,在寒夜里艰难裹腹的蚊子。
我于是想起,四个月前的他们是如何的强大且嚣张。那间许久无人居住的出租屋,早已成为蚊子们生存繁衍和狂欢的大营,不能说像,完全就是一窝占山为王的土匪。
没有任何心里防备和御敌工具的我们就那样进去了他们的贼营。那一个夏夜,我和男友从凌晨一点开始与他们展开战斗。
没有蚊香,没有灭蚊液,没有电蚊拍,只有小半瓶对他们早已毫无杀伤力的花露水和两双手掌。手无寸铁的我们需要抵御他们的千军万马,他们尖利的毒牙,他们震耳欲聋的振翅和叫嚣声。
一个回合下来,床边,墙角,天花板,都留下了他们碎裂的尸身,那嚣张的叫喊声也似乎销声匿迹。我们疲惫地躺下,准备迎接我们迟来的睡眠。
然而几分钟后,他们的铁蹄又踏着月色而来。又是一轮激烈的厮杀,敌军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尸首渐渐多起来。战罢,我们照着手机电筒仔细搜寻房间的各个角落和缝隙,意图剿灭每一个漏掌之蚊。
终于又结束了一场战斗,我们重新躺下身来。然而,蚊子大军似乎拥有隐身大法,总能完美地躲开我们的搜索,待我们战毕欲眠,他们又卷土重来。
如此反复,几个回合下来,已过了凌晨三点。愤怒,无奈,我们最终缴械投降,任由他们掠夺抽取走新鲜的血液,并在我们的面庞和四肢留下屈辱的印章。
那一战,他们威风八面,气焰嚣张,我第一次对蚊子如此深恶痛绝。如今,那个连振翅都没有足够力气的敌军残将,在我身体的本能反应之下,仓惶地死在了他的猎物身旁。
我并不感到解气和光荣,因为摧毁他们的并非是我,而是这时节。夏日里再嚣张的蚊子大军,也蹦达不到秋冬去。
昨夜那个死于我掌下的蚊,早已在我们世界的许多角落留下了他们的后代。我胜了这一场秋夜之战,来年,兴许也会再度成为蚊族大军毒牙下的俘虏。
循环往复,单调,合理,精彩。万物自有规律,没有永远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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