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于洋
1
在女儿快五岁的时候，
我们给她买了一辆16寸的儿童自行车——
是辆漂亮又轻便的粉色公主车，
车把两旁嵌着亮闪闪的丝带。
女儿很是兴奋了一阵。
在辅助轮的帮助下，她骑得是风驰电掣。
可每每遇到大些的孩子悠哉游哉
骑着真正的自行车（没有辅助轮），
她的潇洒又会稍稍泄气。
“妈妈，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做？”
她时常期待地问我。
“等长大了吧，那样太危险。”
我总是这样安慰她。
然而，哪天才算”长大“呢，没有人知道答案。
因为实在是毫无难度，女儿的新鲜劲儿渐渐过去，
小自行车慢慢沦为了一件不咸不淡的玩具。
直到某天，
我偶然从女儿小闺蜜如意的妈妈那里得知，
如意已经告别辅助轮，学会骑真正的自行车，
心中一震，才鼓起勇气问女儿想不想也试一下。
女儿其颀期盼已久，听到十分兴奋，
立马大声说想！
随即，大概是忆起我的担心，
她犹犹豫豫补充了一句，
妈妈，你觉得我可以么？
说实话，我的心里真没底——
她还不到五岁，真的到告别辅助轮的时间了么？
万一摔倒磕破膝盖胳膊肘怎么办？
万一撞到别人家小孩或小狗怎么办？
......
作为监护人，家长有责任为孩子考虑周全。
但担心这种情绪，如同原野中的藤蔓，
任其蔓延，只会把通往远方的道路都铺满、遮盖。
要避免冒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干。
但固步自封，从来不是成长的良好开端。
如意的妈妈是个爽朗又“心大”的女人，
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哈哈一笑，
从来不给女儿太多干涉或设限。
如意因而也长成一个格外天然和勇敢的小姑娘，
玩起各项运动，常常是他们小伙伴群中的“标杆”。
这次，看到如意树立的切实榜样，
我终于立下决心鼓足勇气——
护膝护肘备齐，安全规则定好，
由爸爸亲自上场教习。
其颀最后成功学会了骑车，在五岁生日的前几天。
你猜，她用了多长时间？
三天。
没有碰撞，没有流血，一切顺利。
笛福说得有道理——
对危险的惧怕要比危险本身可怕一万倍。
我的孩子其实早已具备了能力，
没有准备好的，不过是充满恐惧的我自己。
2
很久以前遇到过这样一件事，对我触动很大。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
有次我接到了移民国外的小舅舅的电话。
他希望久居国外的女儿
不要忘记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根，
想利用暑假时间让女儿来北京
感受体验一下传统文化，
问我能否让她住在我这。
我说好，谁把表妹送回来？
舅舅说，我们想让她锻炼下，
由她自己飞到北京去。
手握电话的我立马被shock到了。
要知道，表妹只有八岁。
几天之后，
我心怀忐忑带上身份证来到首都机场，
直到真的从空姐的手中接回
一个脖子上挂着信息牌的小姑娘，
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路上聊天，
我忍不住向表妹抛出一个又一个疑问——
——“飞机上需要帮助时你是怎么做的呢？”
——“找空中小姐帮忙呀。”
——“一个人飞这么远会害怕么？”
——“不怕，爸爸妈妈说飞机上很安全，只是要注意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讲话。”
小姑娘回答得从容镇定，
好像只是放学回了趟家，那样轻松。
那个夏天，
我带着她一起去故宫去天坛去北海，
表妹感受了中国，我刷新了三观。
如今十几年过去，
当年瘦瘦小小的表妹现在已经是
北美著名医科大学里一名意气风发的大学生，
去年暑假还一个人飞去肯尼亚的偏远地区
做了几个月的国际志愿者。
她的生活越来越精彩，眼界越来越广阔，
因为她的天地没有人告诉她：不，你不行。
这个浩瀚的边界是她自己的能力，
从来不是父母的恐惧。
3
老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用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其实颇有几分道理。
小到学骑车做家务，大到坐飞机闯异国，
生活中的时时处处，
只要我们赠予信心和鼓励，
孩子每每总能回报以惊喜。
大家常爱说笑，有一种冷，叫做“妈妈怕你冷”。
还有一种担心，叫做“妈妈怕你不行”。
我们一面担心数落，
一面牢牢抓住意欲奔跑的孩子的手；
到后来，拖得孩子越跑越慢，
真的越来越“不行”，担心又转为无尽的抱怨。
多少羁绊阻拦，是以爱之名。
多少与年龄不符的“巨婴”，由父母用“心”养成。
在孩子儿时，怕孩子做不了，
便什么家务都不让干，
等孩子长大后却指责孩子不体贴、没心肝；
在其年少时，担心孩子早恋，
以“高压”管制，草木皆兵，
等孩子成年后却抱怨孩子不会恋爱找对象晚；
在他们小时候怕孩子冒险，遂禁止一切试探，
长大后抱怨孩子没出息不会打开局面......
所有的今天，
不过是昨天早已写好结局的预言。
似乎在面对孩子的过程中，
我们大人总爱不自觉扮演上帝的角色——
总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才对孩子好，
总以为自己能帮孩子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和磨难，
总以为自己看清孩子走哪条路安全，
于是我们千方百计拽住孩子的手，
离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
却常让孩子不小心掉进自己温柔的陷阱。
事实上，就算是上帝，
也并不插手万物的生长。
风，自由自在地吹；
云，自由自在地游；
星，自由自在地闪；
河，自由自在地流。
小牛小羊甫一出生，
便学着靠自己的腿脚站立、奔跑；
种子默默发芽生长，
学着靠一己之力顶开上方巨石的阻挡……
身为万物之灵，
为人父母的我们大可以也试着
打开心里那道爱的护栏，
让孩子试着自己闯一闯——
说不定，她/他能行呢？
只有闯过自己的局限，闯过父母的局限，
才能最终奔向广阔纯然的天地。
作者：于洋，媒体从业人员，曾任瑞士日内瓦联合国总部和比利时布鲁塞尔特派记者，心怀家国天下，情系一夫俩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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