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四川梓州射洪县武东山上。
有个迎着山风奔跑的小少年,看起来该是个贪玩的孩子,有着精瘦的身板,小麦色的皮肤,带着点儿野性、带着点儿洒脱。这个乡里跑的孩子,幸运地长在富足人家,不愁利禄的生活,确实是没有烦恼可言的。这每天斗鸡遛狗的身影,看起来好不快活!
就这样带着大把快乐,他一路舞刀弄枪来到了十八岁,衣袂飘起间,已是翩翩少年。在山里奔跑久了,他越发豪情,行侠仗义的一股子江湖气在山间很是耀眼。
图源网络但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不是他的宿命,历史赋予了他更沉重的任务。不早不晚地,一说他这时因击剑伤人而弃武从文,一说他碰巧听到了先生训诫他人的一番话,宛如被一语惊醒的梦中人。总之,这个少年像一夜成长般,开始发愤图强,施展抱负。
少年英才,补牢为时不晚。若干年后,他便像那些有远志的读书人一般,进京参加科举,拜见有名望之人,期待着有一天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阴差阳错地,他的科举却两次以落榜告终,不过幸好,多亏了从小受这山野爽朗之风的养育,区区落榜并未消磨少年的意志。“数年之间,经史百家,罔不赅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成为了对他的评价。
某天,京城洛阳,适一胡人正吆喝卖琴,索价百万,引得众多豪贵围观。这个年轻人看着机遇来了,遂挤进人群。他掸了下衣袖,从袖中一下拿出千缗将琴买之。有人糊里糊涂花高价买琴,胡人正是狂喜,刚想高捧几句,未料年轻人还有后招。他从容地弯下腰,捧琴而叹"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乐,岂宜留心。"话未落地,琴就砸了下去,随后他掏出自己的诗文,遍发给在场的豪贵。
“伯玉毁琴”可真是个极好的宣传手段,连当时的京兆司功王适都注意到了这个从四川走出来的小年轻。读完其诗文更是惊叹曰:"此人必为海内文宗矣!"。看,那个乡间奔跑的少年到了京城,也依然的光彩斐然。这个名动京城的少年果真不负众望,不久后便高中进士。那一刻,大家都在欢呼,他自己也在欢呼,以为人生便要开启新的篇章,以为自己的一生便可这般明亮下去。
可惜命运往往不会那么顺合心意,好像连老天也嫉妒这少年活的太过自在了罢。未步入仕途的他,便碰到了唐高宗驾崩,从此,他的一颗治世之心常常被抛弃。
他一直以来的性子,放到其它广袤的土地上,一生便可恣意潇洒,随风奔跑,可偏偏到了这处处受制的朝堂,一个个狭小的心胸网住他,让一片丹心、直言进谏的他处处碰壁。少年时期的骄傲,他到此时还放不下,依然在契丹来犯时满腔热血地想展现雄才武略。奈何这上级武攸宜看不惯他,不屑于他,将他晾在一旁。直到最后为父居丧,还被见风使舵的小人给陷害入狱,心灰意冷中,向来刚直的他到最后也学不会去保全性命。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啊,最终只在四十一岁就于狱中孤独地死去。
如此酒脱的少年,他却不懂这险恶的世俗,不会应付这扭曲的世界,从小的豪迈至死也变不成虚与委蛇。人生时常不称意,做不成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便做这最孤独的人吧。他就这样被迫成长为那独立于幽州台上跨越千古的陈子昂。他的孤独,超越了时空,屹立于这幽州台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天地间只能独此一份。
他这一刻的孤独,造就了文学史上的永恒。我有时甚至在想,命运让他抛弃山间,本就不是让他以治世而闻名,而是赋予了他如李白一般挥毫于唐朝文学的重任。尽管他所遭遇成就了所作之诗,他所作之诗彻底肃清了当时盛唐之后浮华奢靡的风气,但是,有那么些时刻,我总为他扼腕叹息,多么希望那个少年就一直迎着风奔跑下去, 而不是怀才不遇、独自站在幽州台上,念起发明糖画时洋洋得意的曾经,独沧然而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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