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来了？”围裙女人从男人手腕处接过西服，抚平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
“对啊，最近麻烦事不断，公司董事会那几个老东西好像都在针对我，等着看我笑话似的。”男人皱着眉头，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忍忍吧，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小凡回来了吗？”男人换上拖鞋。
“哦，还没有呢，”女人瞄一眼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他五点二十放学，现在都已经将近六点了，按说也该回来了吧。”
“他代课老师打电话给我了，说是就快要高考了，却还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男人嗅到了空气中的饭菜香味，“做的是鱼吗？”
“没错。我下午去商场买了条鲤鱼，听说鱼肉对记忆力有好处。小凡正在叛逆期，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也知道。你也别一味地骂他，惹得他不高兴，到时候又赌气不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男人来到厨房，白色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刚要掀开锅盖去尝尝味道就被女人拦了下来。
“别，等小凡回来。”
“我就喝口汤。”
“冷了味道就不好了，去洗手。微波炉里还有点剩饭，你先吃了去。”
男人悻悻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卫生间。
客厅响起了一阵关门声，从摔门的动静来看应该是儿子回来了。
“小凡，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凡一言不发，随意地把书包扔到沙发上。
“洗洗手，吃饭了。”
母亲去厨房忙活，不一会儿端来一盆香喷喷的鱼汤。汤上撒一层绿油油的香菜提鲜。
一凡去洗手间跟父亲打了个照面，连声招呼也不打。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坐下，气氛却有些冷。
“今天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父亲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了。
“吃晚饭再说。”母亲往廖凡面前的碗里夹了两大块鱼。
“你就惯着他吧。”
一凡随便扒拉了两口米饭，丢了筷子：“我吃好了。”
“再多吃点，是不是做的不好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多吃点。”
“那行，既然吃好了，说说今天在学校是怎么回事吧。”
“烦不烦啊！”一凡抓起沙发上的书包，一头扎进卧室，气冲冲地将门从室内反锁。
“你看你……”
“都是你惯的。他不是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吗？从明天起我们谁也不要跟他讲话，就这么办，看谁先熬不住。”
父亲将汤盆挪到自己的面前，给廖凡母亲盛了一大碗鱼肉。
“他不吃正好，省了，别管他了，我们吃。”父亲说。
闹钟响个不停，一凡睁开眼一看才六点钟。
去学校大概需要慢走半个小时，还早。
糟了！
再次睁开眼时，他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七点四十了。
母亲今天不知怎的没有叫醒他，还好自己没有睡死过去，迟到了又要被那个更年期提前的老女人骂，单是想想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平时母亲都会催他好几遍，他才起床的。唉，管他呢，没时间留给自己胡思乱想了。
他穿了衣服背上书包，象征性地在盥洗池旁刷了刷牙，胡乱抓了两把水扑在脸上。
饭在客厅的餐桌上，他随手拿了一块面包——那面包显然已经凉了。
“我走了。”一凡说。
母亲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她手中握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一连按了半天才肯停下来。
电视里播放的节目很奇怪，主持人耷拉着脸在空中张牙舞爪胡乱比划着什么，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节目是每天都会播放的早间新闻，周末的时候他有看过，多是讲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没有广告看起来有意思。每次转到这里他都会选择换台。
他一边跑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快一点应该来得及。
马路上的汽车堵了很远，司机们疯狂的按着喇叭。
嘈杂的喇叭声难听极了，一凡只得捂着两只耳朵逃离。
街角的油条摊子冷清的不行，铁笊篱里的油条硬的能把人的牙硌掉，大喇叭的叫卖声比平时语速要快的多。
他还看到公园旁晨练的老太太一脚踢翻了手中牵着的泰迪。泰迪抬起眼眉看了一眼老太太那沟壑纵横的冷峻的脸，默默低下了脑袋，低声呜咽。
校园门口，他看见了经常一块玩的好兄弟，大牙，一凡喜欢这么叫他。
他只看背影就能分辨出来，大牙背后书包上挂有一个巫毒娃娃的玩偶，娃娃代表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他们的班主任，他记得很清楚。
“大牙，”一凡快步上前，用胳膊勾住旁边男生的脖子，“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
被叫做大牙的男生一把推开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吓得一凡连连退了两步。
“你怎么了？”
他发觉哪里不对，到底怎么了？
所有人都很奇怪。
周五的第一堂课是历史课。
同学们已经全部到齐。
一凡从教室外边看到历史老师背着手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不耐烦。
一凡偷偷从教室后门溜到自己座位上。
大牙那小子竟然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
历史老师大发雷霆：“连声报告都不会打？！”
“要你管！”大牙吼道。
“上课，上课，都往前看！”历史老师怒道，“这节课我们讲历史上人类性情剧变的时期……”老师只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字便停下来，挠了挠自己快要脱光的头顶，急的满头大汗，把折断的粉笔被他扔到粉笔盒里，“自习吧！没什么好讲的。”
一凡从来没有留意过历史书上讲过类似的事件。不过，像他这种学渣，没有听说过也算正常。
“与动物迁徙类似，人类情绪同样会在不同的时期表现为不同性状。人类的情绪大致分为三个时期：热情期、平淡期、冷漠期。每到一个节点人类都会性情大变。”
一凡偷偷打开手机浏览器，打算用搜索引擎检索一下。屏幕弹出这样一行字：
欢迎人类来到该死的冷漠期。众里寻他浏览器，爱用不用！不用，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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