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城里人,早先也是村里人,笔者便是其中之一。如今一大把年纪,无事时,脑海涌现最多的还是家乡村落里的红男绿女和曾经的物事;像这几天吧,脑子里复现最多的便是两棵柳树:柳丝飘飘,将共用的一口吃水井和一盘石碾子分隔开来——很明显,碾米过箩筛时会簸出粉尘,而浓密的柳树枝叶会多少起到些阻碍作用。后来生产队敲钟上工,铜钟便吊在柳树上。
当明媚的春天姗姗而来时,柳树已迫不及待展露碧翠的身姿,将那点点鹅黄抽成万缕丝条,婆娑婀娜,风情万种,恰如“春江一曲柳千条”,令人心旷神怡。在我国古代,爱植柳树的名人很多,并留下了不少佳话。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曾亲手在宅边栽植了五株柳树,自称“五柳先生”,并著文《五柳先生传》。“榆柳荫后园,桃李罗堂前”、“天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萦萦窗下兰,密密堂前柳”等等,这些都是东晋诗人陶渊明终身爱柳植柳的传世佳作。
北宋文学家欧阳修自皇祐元年(1049年)离开扬州,对平山堂一直怀念。嘉祐元年(1056年),刘攽出任扬州知事,欧阳修有《朝中措·平山堂》词相送,其中就写到了柳树。词云:“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欧阳修在扬州掘土种柳,与柳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所栽的柳树也被人们称为“欧公柳”。
公元1089年,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任杭州太守。次年,苏东坡疏浚西湖,并筑了一条长堤。《宋史·苏东坡传》记载:“堤成,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画图,杭人名为‘苏公堤’。”苏公堤全长近三公里。堤旁遍种花木,有垂柳、碧桃、海棠、芙蓉、紫藤等四十多个品种。每逢阳春三月,堤上绿柳如烟、红桃如雾,游人漫步堤上,看晓雾中西湖苏醒,岸上花红柳绿,湖山胜景如画图般展开,心旷神怡,称之为“苏堤春晓”。苏东坡有诗描写道:“我在钱塘拓湖渌,大堤士女急昌丰。六桥横绝天汉上,北山始与南屏通。忽惊二十五万丈,老葑席卷苍云空。”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生平最爱松和柳。“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移”“栽松满后院,种柳荫前墀”,“无根亦可活,成荫况非迟;三年来离郡,可以见依依。”“曾栽杨柳江南岸,一别江南两度春;遥忆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从这首脍炙人口的《忆江柳》小诗来看,白居易果真对柳树“痴情”得很。白居易不仅爱树植树,而且还特别注重成活率。他在忠州就“每日领童仆,荷锄乃凿渠铲壅其木,引泉灌其枯。”这位香山居土对绿化管理堪称楷模。他调杭州任刺史后,率领群众在西湖筑堤,蓄水灌田,后人为纪念他而名之“白堤”。
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也是一个嗜柳如命的“柳痴”。据史料记载:唐永贞十年(815),柳宗元因“永贞革新”失败,贬为柳州刺史。在此任职四年间,他特别重视植树造林,积极效法秦始皇“青松夹弛道”和子产“桃李垂于街”的环保、绿化、美化战略,厉行“列树表道”和“庇荫行旅”的绿化方针,严令所有辖区治下的城郭巷道、高坡矮堤和柳江两岸,都要广植花木;并特别强调要多栽柳树。有民间传闻美言说:柳宗元植柳玩柳成癖,经常拿着柳枝玩耍。有一天,他正在柳江边忙于栽柳树时,收到好友吕温专函给他的一首带有友爱调侃色彩的“玩笑诗”:“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柳馆依然在,千株柳拂天。”柳宗元看后,随即赋《种柳戏题》五言律诗答谢:“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垂荫当复地,耸干会参天;好作思人树,渐无惠仕转。”
唐朝著名的文成公主在和亲吐蕃时,她的母亲也折下宫门前一段柳枝送给她,表达对女儿的不舍。文成公主到了吐蕃,教藏区人民种植五谷,酿酒织布,做了很多贡献。因为思念家乡,她将家里带来的柳枝插在大昭寺前,很快,柳树长大了,当地百姓也纷纷取枝插到自己家门口。这些柳树因此被称为“唐柳”或“公主柳”。从此,柳树长遍了青藏高原的每一个角落,它是吐蕃和大唐人民友好关系的见证。直到现在,文成公主亲手种的那棵柳树还矗立在吐蕃的大昭寺前。虽然已经上千年,但它仍旧躯干虬劲,为世世代代的藏区人民带来安康。
在河西走廊,清末名将左宗棠曾留下了“左公柳”的佳话。史载,左宗棠任陕甘总督赴任西进时,见沿途“赤地如剥,秃山千里,黄沙飞扬”,遂传令:“凡大军经过之处,必以植树迎候。否则,无论巡抚、县令,提头来见。”于是,在河西走廊的六百多里沿途种柳二十六万株,人称“左公柳”,至今仍为西北人民所称道。清人杨昌溪曾写诗赞道:“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左宗棠率先垂范,携镐种柳。自古河西种树最为难事,可是在左宗棠严令督导下,竟然形成了道柳“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的塞外奇观。
这可真是,柳得春风意,垂下万条丝。荫及你和我,韵如歌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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