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打开这篇文章的你，嗨。如果你愿意，请打开手机播放器，戴上耳机，听一听这首叫做《水星记》的歌，我想，给你讲一个不长的故事。
你从黑暗中走来，唤醒着我。
最好的距离
“咚、咚、咚……”睫毛突然之间变得这般沉重，压得我睁不开眼睛。可我的耳边却依然能够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和一颗心脏拼命跳动的声音。是幻觉吗？我挣扎着想要掐自己一把，可我根本感觉不到我的手在哪里。眼睛外面的光刹那间愈发明亮起来，让人忍不住欣喜地跟随着捕捉着，抓住它的那一瞬间，我却似乎听见耳边的心跳仪“哔”地一声高音毫不留情地结束了这场华丽的演奏会。
……
“咚、咚、咚……”不，还有，还有一颗正在拼命跳动的心脏。
……
夏末秋初的天气，似乎盛夏的余味还恋恋不舍地拽着九月的尾巴，可是公园里那些簇拥在曲折树枝间的叶子们却早已脱去了那套被炽热阳光晒得黯淡无光的鲜绿盛装，与其说它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倒不如说它们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某一天能和风相遇，和土壤拥抱。公园的长椅确实是一个能让人安静思考的地方。来往的行人嬉笑打闹亦或是窃窃私语，竟都显得那么美好。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假若我没有把它设成手机铃声，或许还是很应景的，但时间可不容许我沉溺在歌声里，我长呼了一口气，一边从旧灰色背包里的两份厚稿子中间掏出手机一边快速地运转着我的嘴皮子和大脑。
“任安安！我到现在现在都没有看到你的采访稿子，你又死哪去了！……”主编的狮吼功确实算是“士别三日，令当刮目相看”了，没开免提的音量却当即吓跑了一群无辜的路人。我把挂在嘴皮子上苦成中药味的笑生生地往肚子里咽着，还能偷偷庆幸没当面淹死在她的唾沫星子里，那一肚子涨起来的气便“呲溜”一下子全都落荒而逃。“我知道了现在就拿回来给你。”很好，一鼓作气一口气一字不差。我把手机扔进包里，从温热的长椅上站起身来，抿着嘴努力笑到酒窝再陷不进去，转头走向一眼就能望到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留下几缕还故作潇洒的头发在风中迷失了方向。
追逐他的第十个年头，在他的城市读完大学，找了一份并不称心如意却也不万般艰难的工作，像一颗终年环游的行星，不失轨迹却感到迷茫。十秒钟后绿灯的视线温柔，我背着包慢慢地走在柏油马路的斑马线上，就像认真踩着古典钢琴的黑白键，苦中作乐的旋律大概都会令心脏动容吧。“哔！！！”那声尖锐刺耳的鸣笛声锋利地划破了我面前那篇空气粒子们细心凝聚着的琴谱，恐慌的瞳孔里是鲜艳而庞大的红色像漫画里的猛兽一般飞扑而来，刹那之后，我躺在地上，分不清那是车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模糊的视线里旧灰色背包里的稿子飞得漫天都是，偷偷为他写了几年的编剧稿子混在无谓的采访稿里从半空翩翩坠落，似乎在哭诉着它不被公诸于世的委屈。
我听见人们惊慌的呼叫声，听见救护车在马路道上飞奔而来的鸣笛声，我的手指挣扎着敲击着地面，直到眼睛和嘴唇还在一片漆黑中拼命做着无用功。
一群戴着蓝色口罩的人围在我身边，推着病床上的我不知道往哪里拼命地跑着，又好像叨叨咕咕在对我说着什么话。好想告诉他们这路震得我好痛，可我实在没有力气了，长时间刺激着神经的恐慌和害怕被全身上下阵阵而来的疲惫感压迫而麻痹，真实得像恐怖电影里最初的安魂曲让黑暗里失意的人逐渐失去所有的防备。
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挺住……挺住啊！没事没事别担心一定会好的……一定……”另一张病床从我旁边疾驰而过，四个金属的小轮子和地面产生剧烈摩擦发出令身上每一个细胞瑟瑟发颤的声响，突然嘈杂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乱成一团，头顶的空气中也似糊了胶水一般黏稠不清。可我却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震耳欲聋。
失去他的消息将近一个月了，似乎是因为生病所以经纪公司暂时全方面推掉原定通告，又封锁了他的所有消息，甚至连筹备了很久的九月末演唱会都直接取消了。而我，直到面对这样的情景，才真正地明白喜欢他这件事遥远得现实得多么可怕。
是他吗。
“病人扩张性心肌病突发症状严重，先立刻实施抢救控制病情！”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喘得这样急促，闷在口罩里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浑厚，“快联系器官移植部继续找合适的心脏！”无数双鞋子在地上踩着杂乱无章的谱子，令人心烦意乱，不过很快，它们就伴着小轮子们刺耳的声响消失在隔壁的空气里。
头顶上的光好亮好热，晃眼得让人很不舒服。我的手指似乎在拼命抽搐着，可我却越来越控制不住它。身边“嘀嘀嘀”不断大声嚷叫着的机器声像嗑了兴奋剂一般疯狂，然而有个低沉急促的男人声音突然更大声地吼起来：“病人头颅重伤，脑功能急剧衰退，可能将引起脑死亡！我们几个留在这里全力抢救，你们两个去报备病人资料尽快联系病人家属，并和隔壁主刀医生沟通患者心移脏植问题……”我的心脏剧烈感知着，仿佛传达着“哇塞，这仗势是要打仗吗，怎么像拍电视剧一样惊心动魄的”的潜台词。可是很快，我就越来越感到脑子里的思绪就像被人一根一根地抽去一般，浑身的知觉也在被渐渐地剥夺着。
是他吗。
我还没去看过他的演唱会，还没有拼尽全力写完那篇为他而作的剧本稿交给主编，还没有等到能和他合作的机会然后当面告诉他谢谢他这十年以来无形中给予我的所有正能量。隔着各种屏幕多遥远的距离也支撑着我青春所有努力的那个人，我终于，找到了吗。
“咚、咚、咚……”睫毛像千斤顶一般愈发沉重，大脑里的思绪却突然之间变得轻飘飘起来，而左半边的心脏依然沉稳而听话地拼命跳动着，将那封珍藏了多年的告白信娓娓道来。
“我也不止一次地埋怨过老天，以前我老怪它对我不好，对我不公平，让我经历很多奇怪的磨难，让我经历过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但现在我也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它把最好的留给了我。”这一段话我相信了很久，也等待了很久，或许抛开那些各种屏幕和舞台前的距离，现在这种，是我们之间这一辈子最好的距离吧。
……
“咚、咚、咚……”那穿透了手术室厚墙的拼命跳动的心脏声，是他吗。
……
我的眼前白灿灿的一整片光亮，却还听见有人轻声哼唱着，
“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我很喜欢你， 但我明白所有不可能的道理。
十九 笔
2017.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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