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到一篇介绍黑柳彻子的文章,便记起了二十年看的《窗边的小豆豆》。那时我到北京不久,到新公司不久,年轻的同事把刚买的新书借给了我。
那时儿子也才接来北京不久,刚刚上小学。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我们有了一个叫“家”的房子——这是用六位的贷款换来的。所以我、儿子、齐先生三人都有各自的心事,还不觉得这里已经属于我们了,也不觉得我们属于这里了。我们属于拿着暂住证,交着借读费,借住借读的那波人。
我大概用了几个晚上把书读完了。这本书从头到尾都在自述一个孩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做法,然而最奇怪的是她到了巴学园后,她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可爱的孩子。她做啥都显得很自然,谁都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也没有老师打算纠正她的坏习惯,她就那么东看看西瞧瞧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那这个孩子长大后到底怎样了呢?我搜索了一下,黑柳彻子,著名主持人,作家,联合国的……。总之,不能再好了。原来这样混大的孩子也能变成一个有本事的人啊!
那本书就放在我床头,没事就翻翻,翻一次乐一次,书皮都翻黑了。我买了本新书还给了同事,自己把那本翻旧了的书留下了——我已经翻熟了的书页里有我的气息和情绪,我知道我什么时候想翻哪一篇,哪篇故事能解我哪个心结。
我没机会进过巴学园,儿子有机会碰到小林校长么?不管能不能有小林校长出现吧,我可以尝试做小豆豆的妈妈呀!那个能一直给孩子找到巴学园的父母,那个不责备孩子任她快乐长大的父母,我也能做到的吧?无论孩子做啥,都不觉得奇怪。就算不完全理解,也不要大惊小怪。让他天马行空地想,义无反顾地做,胆大妄为地尝试,信心满满地期待,就算做了蠢事也无所谓——小豆豆做了那么多蠢事,不也好好地长大了么?等他长大时回忆起来那些糗事,自己都能笑出眼泪来,就值得呀!
兴许儿子有机会替我做一次窗边的小豆豆吧?
小时候我干啥都慢悠悠地,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自己不觉得,这是别人说的,也许这就是现在称为的松弛感)。学校的铃声响了,我有可能还在路上赶。上课时我特别容易走神,一个人默默地走神,并不影响他人,但可能影响了老师的心情。可是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点,也可能知道但也无能为力。老师的重要指示,往往在我神游之间被忽略了。
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有一天领导来班里听课。下课后严厉的中年女班主任加语文老师突然把我的文具一把胡噜到地上,然后把我拉到墙根,大声呵斥。她嚷了半天还觉不过瘾,又撤掉我的红领巾,威胁我要撤销少先队员的称号。
我被老师突如其来的怒火攻击得发懵,根本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一直在哭,心里一直在琢磨老师在课堂上到底说啥了,为啥大家都没错,只有我一人错了。有要好的女孩悄悄靠近我,悄悄地给我翻译了一下老师的想法。她说老师没让写字可你写字了,老师就生气了。我将信将疑,莫名其妙。平常我上课容易玩书包带儿,笔,尺子,这次我特地注意了,控制住没玩,端端正正地背手坐着。难道听课时写几个字也错了?我写几个字就给她惹祸了?难道领导也反对我记笔记了?
直到我看到小豆豆的时候,我对这件往事仍然耿耿于怀。不过等看完这本书,我放心了——我没啥大问题,儿子也没啥大问题,至少没有小豆豆出格;有问题的是我那位女老师,她大概缺少点教育常识;儿子的老师显然素质高多了,对于儿子常常迟到,忘了上课下课,记不住作业丝毫不觉得奇怪。
女老师的一腔怒火未能让我变成老师喜欢的样子,反而让我自觉远离女老师了。我仍旧按自己的思路读书,写字,努力挣分数。不过对于老师我的思考多了一些,哪些老师讲课有趣,哪些话有趣,哪些话唠叨。哪些老师脾气坏,讲课没意思,喜欢多留作业,喜欢惩罚孩子——我观察老师,给他们画像、打分,排队。
这位女老师生病离开后来了一位漂亮时尚的中年女老师。可能因为她是妈妈的同学,也可能因为我学习比较好,她安排自己的大儿子做我同桌。儿子礼貌温柔,妈妈也会很温柔吧(她外表看起来很厉害)?至少不会因为没有买到合格的拼音田字格本批评我吧?
老师确实没有批评过我,但她针对一个淘气的男同学爆发了,她一把接一把地把那个男孩子从教室前面一直推搡到后面。要是教室墙不结实的话,那男孩就被推到外面去了。其实就是她大儿子跟这个男同学打架没打过而已(就相互打了几下),同班的小儿子也扑上去援手了。哥俩正轮圆了胳膊以二对一时老师也赶来加入了。我第一次看到老师打小孩子,被震惊了。原来老师也不都是讲礼貌的人,打学生的老师跟哪些喝酒打架的混混也差不多啊!
至此,小小的我开始想着把自己放到了离老师远远的地方,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我不需要老师关注我,对我多好。我好好念书,认真做卷子,老师公平地给我分数我即可。还好,我挣的分数一直不少。就像创业史里的梁生宝挣工分一样,我能拿到一等公分。我对自己很满意——老师喜不喜欢我,并不影响我什么。
小时候遇上不同老师就会让脾性差不多的小孩子长大了变成不同的人吧?
儿子上四年级时不知为啥被老师撵到楼道里罚站了,他没站多大会儿就跑到操场上捉虫子了。老师扭头发现走廊里没人了,赶紧撂下全班同学出门找。最终老师和儿子在空荡荡地操场上会面了。儿子小时的笑话真不少,都是同学回家说给妈妈,妈妈见到我时再讲给我听的——每次都是事情过去好久了,我才成为那个最后知道儿子笑话的人。回去跟儿子核实,他老老实实回答确实有这事儿,他也忘记为啥被罚站了。不过他说可喜欢那个数学老师了,那个老师很有水平,讲课特别有趣……
儿子幸运,真的成了窗边的小豆豆,遇上了一批一批接力一样哄他开心,引他上路的老师,所以他的理想是做大学老师。而我虽然做了老师,又离开了,兴致勃勃地做项目挣工分去了。虽然儿子替我遗憾,但我替儿子高兴。是那个窗边的小豆豆及时地告诉了我,小孩子可以开心没烦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需要那么早理解无法理解的事。我也告诉童年的自己,走得慢点没关系,做得慢点也没关系,没有红领巾也没关系,读书好不好跟老师关系不大。当你走出那些遮挡视线的大山时,你想做的能做的事就会更多了;当你遇上懂得更多的人时,限制你的规矩自然就会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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