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
花自飘零深秋的小县城很静,我一个人走在长街,夕阳把行道树和我的影子拉在身后,好长。迎面走来一位女子,略高的身体在稍大的衣服里显得不撑展。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看见那白皙的脸庞上有未干的泪痕。突然觉得她好像就是我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白百合的时候,她已走远,背影好消瘦。我心生疑惑。
初中的时候我坐前排,她坐倒数第二排,平日里交往不多,有一日无意间回头,清晨的阳光正洒在她身上,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安静的画一休和叶子,雪白的肌肤在红唇明眸和童花头的搭配下宛若动画片里的瓷肌娃娃。心生欢喜。和百合花的友谊还没有正式开始,她就被中考的各项准备工作拉扯的每天说不上几句话。那时候班里学习好的孩子和有条件的孩子一般都选择上中等专业学校。那时,国家出资的公费生和单位的委培生都是带指标包分配的。毕业后不仅有正式工作还有稳定的国家财政工资。学习成绩很一般的,如我这样的初中生,只能先考个高中再说。百合花的父亲是条款单位的老工人,母亲是家属。按照系统内部子女的优惠条件,百合花得到了一个内招委培的中专名额。在大家羡慕的眼神中,百合花正忙着体检填表之类的琐事。偶尔聊上几句,她并不是很开心。她想上师范学校,最好是美术班。可那样就得放弃内招名额,进入残酷的普通中考模式,对于没有接受过专业绘画辅导的百合花来说,是没有竞争优势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接受百分百保险的内招名额。虽然是她最头疼的会计专业。结果自然是很顺利的被录取。而我是险险的考上高中,之后又险险的上了大专院校,现在又回到县城当了一名普通老师。一算初中毕业都七八年了。
枯叶蝶很帅气,善言谈,时常发布一些独家报道,引的女同事们发出“哦!”“是吗?”“这样啊!”“后来呢?”一类惊呼和追问。一些小段子会把男同事们逗的或哈哈大笑,或争论的面红耳赤。那时枯叶蝶新婚不久,调入这所学校和我成了同事。知道了他的新娘竟是百合花!郎才女貌,和他同龄未婚的小伙子们都说他好福气啊!枯叶蝶的父母是本分的农民。家里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老么,也只他一个人跃出农门。现在枯叶蝶竟然在没有花血本的情况下抱得美人归。(婚房是女方单位分的福利房)惹得单位的小伙们天天缠着他传授经验。他只是笑而不语。学校作为清水宅,在隔了马路的后后院有一块荒了的果园做为教师们宅基地,想要得到其中的六分地是要论资排辈的(那时没有考核绩效一说),要在那小院里盖起一套两明一暗的小宅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是不敢想的。
那天的全校大会上,领导发火了,点名批评了枯叶蝶出入赌博性质的麻将馆。若有再犯调离学校!其他老师引以为戒。
那时的小县城,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场所。下班后都是带娃做饭看电视。周末小聚最多也就斗斗一元的地主,打打五元的小麻将。不知从哪天起,背街小巷开了几家麻将馆。不是现在所谓的棋牌室,而是初具小型赌场的性质。在职人员是不敢光顾于此的。各单位领导有约在先,谁去谁调离原单位,惯犯将发配到乡下。
此前枯叶蝶已被举报过一次,在他一再的辩解和平日对待工作还认真的份上,学校给予严重警告处分。这一次百合挺着即将临盆的腹,来向领导求情,学校又给了他一次机会---留校察看!
也许幸福来的太容易总会让人不懂得珍惜。婚后的枯叶蝶不仅没有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反而更清闲了。因为他和新娘百合都是家里老小,都不会做饭理家务。又和娘家离得不远,几乎一日两餐都在父母家打发。百合的哥哥在外地油田工作,父亲也已经退休,一向最疼爱闺女的。老两口乐的女儿女婿天天在身边眼前。
眼见的就要三代同堂共享天伦的老太太今天接到电报,说儿子百强受伤了,因油田上出了事故。百合的父母那个着急,赶紧乘车奔向儿子家。还好,性命无忧。但大腿骨折,头部震荡。
父母去了哥哥家,百合就像一棵小草无依无靠,吃饭都成了问题。围产期快到了,枯叶蝶依旧沉迷于麻将桌。以前,以赢居多的枯叶蝶不知为何现在手气急转直下,总是输的精光不能翻本。性子也就急了,回到家看见不舒服的百合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虽然百合在单位做财务工作,但在家里,工资卡是给枯叶蝶的。
百合哥哥的腿一年半年是不能好利索的,头总是痛。嫂子工作很忙,两岁多的小侄儿是请保姆到家里带的,但保姆不负责照顾病人。现在只有劳烦百合的妈妈照顾哥哥了。
百合的女儿小百合降生时妈妈回来照顾了一个月,又急急的赶回去照顾哥哥。婆婆家里一堆的农活和家务是离不开人的。只好由百合父亲留下来照顾百合和小百合。
百合家在五楼,父亲住惯了平房,每天爬楼着实不方便。连个给孩子在太阳底下晒尿布的地方都没有。索性让百合带着女儿常住父亲家里了。枯叶蝶也基本住在岳父家了。常说恶从胆边生,枯叶蝶输光了自己和百合的工资,那输红了眼的赌徒把翻本的机会押在了岳父的存款上。那是老人家养老的两万元,密码是百合的生日。枯叶蝶毫无悬念地输掉了这笔钱后,东窗事发。老人家一怒之下血压升高,去油城儿子家消气。
可怜的百合带着女儿回到她自己的家里。枯叶蝶此时已被调离学校,新单位自是很难熬。百合的产假到期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保姆。快年底了,各项报表如山,百合大多利用周末枯叶蝶带孩子时加班。平时单位去的少。
初冬天气时冷时暖,有一个周末,当百合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到家时,枯叶蝶迅速撤离了。三天前小百合就感冒了,医生说无大碍,但要按时给药,注意观察,如发烧一定要及时降温就医。那夜百合实在是瞌睡,晕乎中忘了给小百合喂药,小百合夜里高烧,可百合不知,枯叶蝶更不知。
说好了见到女婿不生气的,可今天百合爸爸还是忍不住数落了枯叶蝶几句,还是觉得心堵的慌。若不是为了百合能吃上合口的饭菜,百合爸爸真不想踏进百合家看女婿的脸色。小百合快一岁了,还是不不会走路,坐直这件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好像都很困难。百合爸爸带小百合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结果很令人震惊和担忧。因高烧造成脑积水,当时没有及时医治,小百合有可能永远无法站立行走,甚至更严重的后果。这完全要靠孩子的自我修复能力了。
有一次在小广场,远远的看见百合花推着婴儿车,那时小百合已经两岁多了,斜坐着,并不会走路。百合的臂上带着黑纱,是为她父亲带的孝。快一年了,百合不愿取下那黑纱。
父亲从哥哥家回来后就为小百合的状况一直揪心堵闷。那天停电,百合爸爸想做顿饺子给百合和小百合。打着手电到百合家地下室拿棵白菜。不知怎地一阵心绞痛,麻木地倒在地下室门口就再没有起来......
听说枯叶蝶后来主动要求去山里的一所小学任教。最后一次见百合,是在一个冬天的傍晚,昏黄的夕阳没有温度,她推着一辆没有婴儿的婴儿车在她家小区的院子里走着,时不时的弯下腰去理一理婴儿车里的小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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